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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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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了一身汗,终于找到储藏室了。一听见中午下课铃响起,依着地图连忙往餐厅里钻。

    好香

    俐落的钻进人群里排队,看着台子上的菜肴,好好好吃唷,看起来比童煮的还好吃。

    轮到她时,痴武乖乖拿出食票来;那是她成为女工友时,学校发的。因为难得下山,所以几乎全校师生都窝在这里吃,空旷的地下室挤满了人。

    “我要猪排饭。”流口水了。劳动过后最幸福的事就是吃大餐了。天知道光是找那间储藏室,就研究了地图多久。

    煮饭的老师傅看了她的名牌一眼,再瞄了眼食票上盖的章,端了个大碗给她。

    痴武皱起眉,看看堆在白饭上的菜,再瞧瞧台子上组合式的饭莱。“老板啊,你好保有点偷工减料,我少了一块猪排,一颗卤蛋,还有一样青菜呢。”

    “谁偷工减料啊,小丫头,你是新来的工友吧?”

    “是啊。”

    “那就没错。”老师傅催促着下一个人递票,嘴里不间歇的说:“你随便问问这间学校的哪个人都知道,食堂莱色分三种,老师,学员跟工友。你的呢,就是工友该吃的。”

    痴武怔了下,嘴角又开始下滑。

    “有没有搞错啊?”身后排队的学员推了她一把,不得不离开。她哝哝的走向空旷的桌椅。“这里的人都有职业歧视。”早上遇到一个专门欺负女工友的唐变态,现在又遭人歧视职业。工友这么教人瞧不起吗?算了,饿极没力抗争,先吃饭再说好了。

    “小丫头!那里那里!”老师傅指指另一边人满为患的大厅。“那里才是你们该坐的地方,这边空是给老师的雅座。”

    “嗄?”好惨?痴武的嘴撇了撇,无言的委屈硬生生收住。“瞧瞧我来到什么鬼地方”眼角瞄到有空位,急忙跑过去。先吃再说,先吃再说。

    她才要摸到凳子,忽然跟前红色一闪,凳子被人脚勾了去。痴武已经见怪不怪,那学员是年轻的,充满挑毋的看了她一眼,确定她不会反扑,才大刺刺的坐下吃饭。

    “小武?”工友伯伯在招手。痴武抬首,瞧见角落小块空地,让工友伯伯们搭起了方方正正的小矮桌。

    终于找到吃饭的地方了。

    痴武眉开眼笑,一路飘过去。

    位子小,但无妨,能吃饭就好。

    “小武,你刚来不习惯,久了就好,以后你也别往人挤的地方走,就在这里等咱们来,要是等不及,桌子就放在那里,自己拿也行。”工友伯伯热情好心的说。

    “小武是女孩子,哪有那么大的力气。早上我还看见她咳得要死要活,可怜兮兮的”阿福伯伯吓了一跳,发现痴武埋首于饭堆,活像饿死鬼投胎。

    “你你别吃那么快啊,小心噎着啊。”

    “嗯,嗯我饿嘛!”

    “也难怪,你是头一回做这种劳动吧?”一桌的工友有五、六个,都是老头子,难得来了个幼齿的,好像美女在侧,飘飘然的。

    “是啊。”痴武笑得眼眯眯的。“好累唷,全身痛得不得了,好佩服伯伯们的腰杆子。”

    过了十二点,人潮俞发的聚集。从痴武这个角度抬头看,可以瞧见一票老师陆陆续续的走进来。童呢?啊,走在最后面,他总是这样的。啊,说不定可以靠着他的关系,再多讨几样菜痴武的眼圆睁,筷子忽然掉下。

    “小武?你怎么了?”阿福伯伯的手在她跟前晃着。

    痴武连忙把眼光收回来,埋首吃饭,眼角偷偷的寻找童的身影。他就站在老师傅面前领饭,身边是那天来上香的田晓郁,在童的身边看起来小小的,好娇弱

    “小武,你吃饭吃到失神了啊?”

    “没有啦。”痴武甩甩头发,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在蔓延,嘴巴忽然有点苦苦的,像吃了苦瓜。从十六岁那年北上念书后,她就再也不肯吃酱菜配苦瓜了。“我我想喝水。”

    “去舀碗汤来喝啊,刚才我看过,今天是排骨汤,老师傅的排骨汤是出了名的。”

    “好,我去,帮伯伯们每人带一碗回来。”痴武跳起来,兴匆匆的跑去拿托盘。要汤的学员并不多,所以很快轮到她。

    “伯伯有五个”她舀了五碗放在托盘上,瞥到童从她身边走过。痴武甩开方才心里的怪异,开口笑道:“童”音量不大,但一时人潮的推挤,让她跄跌了下,再定神的时候,瞧见童及时扶住田晓郁,低声询问她是否站稳。

    就这样,痴武的眼睛一直追寻他们走到桌前。

    她低头看了眼溅出的汤汁,嘴角极度下滑成倒u字型。

    “尤老师的女儿。”

    “我叫尤痴武。”她低声说。

    “我知道,抬起头来。”

    “干嘛啊!”痴武不耐烦地抬脸,眼瞳映双指,目标是她的气管。她直觉想退步,身后有人挤来,只好举臂来挡。

    “好痛!”她叫道,托盘摇摇欲坠,右臂像戳了两个洞。他的指力不弱,她的手臂痛得要死童呢?不是说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吗?骗人!“我惹到你了吗?老是欺负我”

    唐泽元阴森森的笑,倒也没说什么,就走向教师的雅座。

    这所学校里的人都是变态!

    痴武瞧了眼坐在田晓郁身边的童,他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以前不是这样的,童就像是个救难英雄,即使辈分上她是他的师姐,但随时,只要她出了什么问题,他一定会出现。

    而瞧瞧现在,骑士依然,公主却易了主

    “小武,我以为你这么小的个头,被挤到角落去了呢。”阿福伯伯帮忙把托盘放在桌上,招呼着痴武坐下。

    “你喝喝看,小武,味道真的很不赖”话停了不来,因为看见痴武边喝汤,边是眼泪汪汪的。“小武?”

    “没事啦”眼泪一直不试曝制的掉不来。“人家只是因为汤太好喝了啦呜呜”心头有点酸酸的。他骗人,说什么相依为命一辈子,结果却罔顾她她吸吸红红的鼻子,泪淌到汤里。田晓郁来上香的时候,是有把她跟童凑成一对的念头,但实际看到了有差啊,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呜童呜

    黑夜蒙蒙

    有点不甘心,所以换装蹩脚的爬进男生宿舍里。根据地图显示,男生宿舍共有五栋,男老师分批住在这五栋里的最高层。楼有七层好高,咽了咽口水,有多久没卖弄过自己的身手了?

    顺势从楼梯间的窗子翻跃进去,差点吊在半空中当飞人;推开楼梯门,是走道。好好棒?光是站在这里,就感到一股飕飕的冷气拂来。走道通两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向右手边走去。

    接着呢?

    一间一间的打开?

    蠢主意。但来了就不想空手而回。蹑手蹑脚的移向第一道门,试图握住门把,只要能看一眼就能确定里头是不是童,只要一眼

    有动静!

    耳畔传来轻微的声音,还没来得及闪人,就发现自己给人环抱起来。

    不一刻,发现自己抱进四号房,在四号门迅速关上同时,斜对面的一号门打开了。

    “谁?”一号房的主人是唐泽元?好险!差点要挨拳打脚踢。这样的男人会有人爱才怪!过了半晌,才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

    痴武暗松了口气,在黑漆漆的房里直接跳上床。脸颊贴在软软的棉被上,想都不用想,方才抱她进来的是童。唯有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房内,亮起了一盏黄灯。

    “你来做什么?”他的口吻显得有点冷淡,把痴武的好心情给冲进马桶里。

    她翻坐起身来,看着阴影里的童一会儿,才委屈地问:

    “童,你是不是不要我啦?”眼泪不知不觉又像免费水龙头掉落;这样问,是有点孬种,像屈于下风,但无所谓。跟童在一起的日子比跟老头还多,很难想像有一天童不在的时候,她会有怎样的慌乱?为此,可以对他低声下气的。

    “童?”手背抹去泪,又有新泪溢出。

    轻微的叹气声响起,童晃云走出阴影。他的脸庞有些忧闷的,在床沿坐下,拉起她的手臂。

    时值夏日,夜里焕热难耐,工友的宿舍只有电扇,所以痴武穿了件短衫短裤,她的玉臂白嫩嫩的,看得出不常在太阳下晒,上头两粒戳红的印子已经有些泛青了。

    “很久以前,你从不哭的。”他没头没脑的说道,揉起她手上的瘀青。

    “多久以前?你一定记错了,我常哭的。”也在他面前哭过好几回。除了老头的简单葬礼上没哭之外,她贪哭的。“我以前哭,你都会哄我的,童。”

    “我们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过去的,痴武。”

    “为什么?你说过我们要相依为命的,不是吗?”她的迷惘显而易见。

    童晃云对上她的眼。圆圆弯弯的眼眸一如当初那沉睡中的婴儿般的清澄而晶亮,是他太过强求了吗?她的圆圆脸相当讨喜,软软的头发卷卷的贴在颊上,看起来像张着翅膀的小天使,看了十几年的小天使啊,何时才能等到她醒的一天?

    “童!”痴武有点紧张的,搂住他的颈撒娇。“不管怎样,我都赖定你啦,是你说要相依为命的,要再骗我,我会宣告全天下你的恶行恶状的。”他的身体很温暖,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不是因为童紧靠身畔,而是对他的眼神感到恐慌。相依为命啊,她什么都不要了,只求彼此能守住这个承诺。难以想像失去童的后果,现在的童让她捉摸不定,害伯他随时消失就像老头。才一眨眼的工夫,就永远不能再见。她闭上眼,不敢再想。

    人死,不过是去了壳,亲人会痛,是因为永远不能再见。童要死了,她会痛一辈子的。

    “你一身是汗,痴武。”

    “啊,差点忘了!”痴武连忙跳离他,偏着脸看看这间小套房。“我还没洗澡,天知道你任职的这所学校有多差别待遇!你知不知道工友的宿舍没有卫浴设备,得到公共洗澡间去。这也就算了,那些伯伯把洗澡当成洗三温暖,我等了好几个钟头还听见他们在里头谈笑风生。”想来就怨。

    童晃云应没应声,痴武早习以为常,跳下床。“我没带过来,借我件衣服,等明天一干,我就还你。”

    “明天?”

    痴武讨好的陪笑。“童,我那里没有冷气呢。”

    “这里是单身宿舍,女人止步。痴武,你不能留在这里过夜。”

    痴武嘴角又下滑。“如果你把我扔到那间破宿舍里,你会有罪恶感的,童。”死皮赖脸的都耍赖在这里就是了。没理由找到了天堂的路,却甘愿再跑回去地狱受罪。

    “你回去吧。”对她的说法感到好气又好笑。

    “童j”敲门声惊起了屋内人的注意。不用童晃云开口,痴武随便拿了件他的衣服闪进浴室里。

    门紧紧关上,但耳朵是俯贴在门上的。浴室门被轻轻敲了下,显然是童在前去开门时,料定她偷听的天性而敲的。痴武龇牙咧嘴的,皱皱鼻。

    门开是个女人声音!

    “童老师”

    童骗她!什么单身宿舍,女人止步!今天不就她最好骗,深信不疑。

    “你今晚没吃饭吧,餐厅九点就关门了,我想你一定饿了”好耳熟,是谁呢?

    童接着说了什么,痴武没能听见,因为他将房门暂时掩了起来;她扁扁嘴,这家伙分明知道有人会偷听,所以这样对她。

    谁稀罕啊?她翻了翻白眼,将莲蓬头打开。才来了一天,可怜的娇躯就饱受折磨;随便冲了个澡,有些昏昏沉沉的套上童的衣服,就跳出去爬上床。

    “痴武。”童晃云回来时,蹙眉。“回去睡。”

    “不要。”把脸埋进棉被里,省得多说废话。夏天里吹冷气盖棉被是一大享受。

    “你不能在这里睡。”

    “我可以的。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老古板。“以前,我们不都这样的吗?”

    “以前是以前,痴武。”他伸手,抓住她的纤肩。穿在她身上的是黄色运动服,她的个头本就娇小,圆领顺势滑下肩,他的手像被灼烫似的收回。

    “你不要用暴力,如果打断我的手,你得养我一辈子。”她掩嘴打了个呵欠。好累,连棉被都有童味道,好幸福唷,以后都偷偷跑来睡这里算了。

    “你以为你还是三岁小孩吗?”

    痴武张开眼看他。他的脸庞严厉得令人害怕,只好不情愿的收起睡意爬起来。“童,你老爱划分过去跟现在。我们不都跟以前一样吗?自从来了学校,你就变得好怪。”她搔搔头发。

    “这才是我,痴武。我的大半生活都在这里。”

    痴武怔了下。童的话虽然简洁,但好像意味深长

    “童,你是说,以前的你都不是你吗?”心慌意乱,心慌意乱!好不容易安抚了自己的心,却又教童的一句话给打乱了。她像小狈一样的扑上前,窝进童的怀里。他的气味依然,却逐渐远离。“童,你要不要我?要不要我?我死皮赖脸也耍赖你啦!”死都不要失去童了,已经走了一个老头,童再不要她,就真只剩她一个人了。

    “我要你,痴武。但你懂得这句话的含意吗?”

    痴武在他怀里抬起脸。两张脸如此接近,鼻息互相騒乱,童的黑瞳灼热地看着她,痴武动了动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期望她说什么?她不懂哪。他的目光有点像陌生人,是因为这些年的距离吗?早知道就不该北上打零工的,但在老头去世的那段日子他也设变啊“我们还是继续相依为命吗?”她迟疑地问。

    眼里的簇火像被浇熄了,黑瞳再度不出任何讯息;他淡淡的,几乎沙哑的回答:“你说是就是吧。”

    一句话让痴武吃了定心丸;听不懂其他话无所谓,了解童没不要她就够,紧绷的神经一松,味觉就恢复正常,闻到了股香味,她嗅了嗅,追寻原味到桌上

    “啊,炒饭!好香!童”像小狈一般可怜兮兮的摇尾乞怜。

    童晃云叹了口气。“吃完就回去。”

    “常叹气不好唷,童。”她笑咪咪的拆了卫生筷,吃了一口。色香味俱全,不错不错,如果她也能做出这等美食,直接在学校开食堂,也不用当遭人白眼的工友了。

    “你不吃吗?”

    “我不饿。”

    “我可饿坏了。童,你这所学校有职业歧视,连吃顿饭也有平民贵族的区分。”痴武抱怨连连。

    童晃云静静看了会她,便将床头的灯转为半亮,拿了一本书坐靠在床沿。他没吭声,痴武是习以为常了。从小,他就是惜言如金的人,不容易读透,但却值得信赖,这样的男人让她依赖了十几年,要分开舍不得啊。痴武低头看着盘里炒饭,搔搔头发,有些烦恼的。

    自从有了童在,她就很少动脑了,一向凡事自有她自己的一套准则,顺着做泰半时候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投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也是兵来她闪,水来童挡。但现在脑子有些乱烘烘的,说不出那种感觉,像是心底未曾碰触过的领域在向她招手,对童的,也对她自己的。

    “童”她挪了挪身体,靠近他。“刚才是那个田小姐吧?”

    “嗯。”“她送炒饭来?”

    “嗯。”接下来的含意,彼此心知肚明的没说出口,餐厅那一幕再度浮现脑海,烦躁更多,靠在童肩上的身躯一路下滑,企图窝个好姿势入眠。

    “痴武,吃完就回去。”

    “你说单身宿舍,女人止步。瞧我看见了什么!有个女人来送饭呢。”她喃喃的,就是不甘他的偏心。

    “女人不能留宿,最多只能待十分钟。”而痴武没从正门进来令他相当惊诧她的底子还是有的,灵巧的身段只是疏于练习。天啊,她爬上七楼,足够让他胆颤心惊好几天了。

    “反正知道我偷溜进来的只有你嘛”掩嘴小打了个呵欠,闭上眼,吃饱了睡睡觉,省得烦事。知道童还要她,心就安了。

    “痴武。”童晃云退开了点,痴武说睡就睡了,没了依靠的对象,小头颅顺势滑下。

    童晃云及时托住她的头,轻轻移到柔软的枕头上。

    静静地看了她的睡容良久,才从柜子里搬了套棉被出来打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