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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局长吗？”电话里传来了一位中年男子的声音。
“是呀。你是哪位？”我拿起话筒回问。
“我叫程阁华，是中保人寿省公司第一营销部的。听我部第五分部巩经理介绍，你对保险事业评价颇高。那么，能劳驾您到我们这里工作，共同打造这个事业工程吗？”对方的声音异常亲切与柔和。后来，我得知他就是第一营销部的总经理。
“到你们那儿当业务员吗？”
“不，您作为刚退下来的领导，呆在家中确实浪费人才。我们欢迎您作为‘顾问’到这里来指导工作，也可以开展业务创收；主要是来这里玩玩，开开心，使退休生活更充实、更丰富、更精彩。”
“听说，搞保险不但艰难，而且受歧视。”
“因为这是新的朝阳事业，很多人还不了解它的重要性和意义。您可以来参加学习班，听一听，不收您的任何费用，就会知道我讲的绝非虚言。还有，我想请您和我们省公司原一把手、刚退下来的汪总一起组建一个‘夕阳红’分部，请省市离退休的有志于此的领导，共同为人寿保险献计献策，共创大业。在您的名片上除了打上‘公司顾问’，还可打上您的‘高级’职称，对外交往绝不会让您尴尬的。怎样？肯赏光吗？”
“谢谢你的信任与热情相邀。让我再考虑一下。”
1997年4月，我从市政府xy工业管理局退下之后，除了携夫人到江浙旅游拜亲访友之外，也曾想发挥余热，做点工作。有个学院请我当兼职老师，可是我肺部患有尘肺、气管炎、肺气肿等疾病，怎能伤神地长时间讲课，更不能承受粉笔灰的侵害。又有一家正在筹备的科技公司聘我当高级工程师兼办公室主任。工作一个月下来，确实忙得不亦乐乎，连双休日都不得空闲。这对我的身体，是难以为继的。我只能婉言相辞。据说，保险公司，除了开晨会外，主要靠自己安排日常的业务活动，弹性大，程总还给我冠上“顾问”头衔。我不免有点心动，同夫人商榷此事。
“不行，不行！你没看到，做保险的不是在外面摆摊子就是上人家敲门，惹人讨厌，像要饭的。你不怕丢面子，我可受不了人家的闲话。”夫人瞪着眼，竭力反对。于是，我将程总的劝邀抛到了九霄云外。
1997年10月20日一天，第五分部巩经理一连来了三次电话，力请我到公司去走看一下，了解一下。我想，去走一走、听一听也无妨。于是，我悄悄地去到中山路原巴宜商场处同他相会。他又高又胖，皮肤白哲，脸庞偏圆，戴副金丝眼镜，俨然是个年轻的高级知识分子模样。他对我十分尊敬，口口声声地叫我“局长”声称能参加他的分部是他莫大的荣耀。他边上一位尹如玉小姐，十分活跃且善于言谈。我说：“自己年龄大了，恐不宜此事。”她说：“不大，不大！你看来至多只有五十岁，最少还可辉煌十年。我们太年轻，缺少经验，而且给人的信任度不高。你当过官，别人会信任你，做业务容易得很，马到成功。不要犹豫！”
在他们的尊崇与赞誉下，我有点飘飘然了，于是跟他们来到长安路沿江路拐角的中保人寿省公司第一营销部。这儿还在基建之中，但办公场地已作了初步装修，还铺上了红地毯。
程总和一位女性姜副总，又是握手请坐，又是倒水沏茶，热情洋溢。他们对我说了人寿保险事业的重大意义和发展前景，请我参加新员学习班，听听课，不收我的费用，也不一定参加考试。我很爱面子，说：“既蒙厚爱，我就参加学习吧。至于该交多少费，应遵守什么纪律，该怎样考试，我一律照办，不享任何特殊。”
这位身材中等、长相英俊的三四十岁的程总笑着对姜副总说：“当领导的就是不一样，水平风格高。”端庄而温柔、秀美而矜持的姜副总笑容可掬地说：“那当然了。希望郭局长今后对我们的工作多支持，多提宝贵意见。”
我于是填了表，交了一百元培训费，参加了新员学习班。我参加了考试，成绩优异，心中不啻多欢欣。
当夫人再反对时，我出示了营销部给我的名片，上面不仅有“高级工程师”的职称，还有“公司顾问”的头衔。我说，到陌生人面前，我还可同时出示我曾任政府职能部门“副局长”、“副主任”、“主任”和“省英语学会常务理事”和“市xy工程学会副会长”的老名片，怎么会“丢面子”呢。她也只得叹息一声，微微地摇了一下头；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只能由我去闯了。
为了对众多的保险条款的特色、内容、保障、适用对象、交费等等更好地掌握与宣传，我将它们用简明的叙述汇总在一张表格上。这事，程总高度赞赏，在管理层的“主管办公例会”上说：“郭局长，能放下身架做保险。年轻人还有什么顾虑呢？要以此事对新员做工作。郭局长更可贵的是能创造性地工作，制作了一张汇总所有险种特点、内容等表格，既方便宣讲，又方便客户选择。你们作为资深业务人员，有谁能这样做呢？应向郭局长学习！”
从此，大家对我刮目相看，对我尊重有加。这给了我很大的激励。当时正在热卖99鸿福终身保险。此险种年交费金额低，保额每年按一定比例递增，每过三年可得保额生存金，此金不取，可按8％的年复利率计息。作为主险，只要买了两份以上，还可买福利型的附加住院保险；对少儿更合适。大凡有点保险理念的客户，鉴于银行存款利息逐步下调的趋势，对此险种甚为欢迎，趋之若鹜。借此东风，我很顺利地超额完成了考核指标；以后又顺利通过国家保险人员资格考试，成为正式合格的人寿保险业务代理人。
由于我关心国内外大事、社会和自然科学、海峡两岸的风云变幻和其他包括管理范畴的趣闻趣事，分部常安排我作专题讲话，甚至还要我教点保险方面的常用英语口语。看到分部人人专心致志、兴味盎然，我感到精神充实，简直是莫大的享受。在节假日的欢聚中，我有时引亢高歌外国的抒情歌曲。我和大家还远游名山大川：或在庐山上攀山越岭，或在厦门鼓浪屿的海水中徜徉遨游，或在婺源幽深的古村穿梭游览，或登上风光无限的红色圣地——井岗山我确实变得年轻了许多，仿佛成了“中青年人”青春的火焰又在我身上闪亮。
一次我在展业途中不慎受伤住院，在巩经理陪同下，程总、姜总携带重礼来院探访、慰问，使我又一次沉浸在组织关怀的温馨之中。
2001年6月30日，公司举行庆祝党的八十华诞演讲比赛。我登台作了做时代宠儿的朗诵。
我那慷慨激昂、声情并茂的朗诵激起了热烈的掌声，经评委打分，荣获演讲比赛第一名。姜总亲自授给我一床高档的淡蓝色空调被。
2004年4月，我获得了公司“忠诚员工”的称号。同年年中，公司又授于我“销售能手”荣誉。我也带了个小组，成了基层主管之一。
有些客户在我的服务中享受到了住院保险的补贴、重大疾病或不幸事故的重大保障。他们十分感激，把我视为亲人，甚至邀我去参加他们孩子的生日家宴。
我夫人住院期间与同室将届花甲之年的朱琳琳女士相识。她得知我在从事人寿保险，就积极了解有关险种。我推荐她买“鸿寿年金”从次年始即可年年得一笔较丰的固定年金，而且年年分红，年届八十岁时还可获取两倍保额的保险金，合同才终止。她听后，喜笑颜开，出院刚几天就将43880元交给我，一次性付款，买了两份这种保险。同样，原市建筑机械厂厂长王平升，下海开了个机电商店，经我介绍后，他立即从银行取出66780元交给我，一次性付款买了七万元保额的“鸿瑞两全保险”看着这一笔笔厚厚的大钞，我夫人感慨万千，说：“他们不但对保险认同，更是对你的绝对信任。”我心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在甜蜜回忆的同时，我也尝到了“辛酸苦辣”
诚如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历史的道路不是涅瓦大街上的人行道。它完全是在田野中前进的，有时穿过尘埃，有时穿过泥泞，有时横渡沼泽，有时行经丛林。”
中国人寿有一种重大疾病的分红保险。这是一个既有大病保障又有利息分红的非常吸引客户的险种。2003年6月，鉴于公司即将停售此险种，业务人员积极加紧推销。一天下午，约四点钟，在广西北路一家中国银行储蓄所，一位三十左右打扮入时的女士，在柜台处询问有无大病保障又能分红的保险可买。银行人员茫然不知如何回答，就说“不太清楚，你最好去问保险公司。”我一听，喜出望外，机会从天而降。我立即上前，彬彬有礼地作了自我介绍，递上保险公司名片，同时又递上我原在政府机关工作时的老名片。她一见也异常兴奋，说：“当局长的退下来又作保险顾问，我很钦佩。”我笑答：“发挥余热，为人民服务嘛。”接着，我向她介绍了大病分红保险的内容，并告知此险种即将停售的消息。她对我的讲述挺感兴趣，再三表示会买。我问了她的确凿年令，并告诉她将立即写个书面建议书（含住院附加险在内的“保险套餐”意见）交给她。她欣然同意，并告知我她姓“王”在某公司工作，电话号码是
我连夜将建议书拟妥。次日上午，我拨通了她的公司电话。对方一位男性问我“找谁？”我说：“请王小姐接电话。”他立即叫：“小王，你的电话。”这位女士在电话中依然客气地对我的热心致谢，但表示现在她很忙，暂时还未充分考虑。我说：“公司将很快停售，我已拟好了参考意见，得赶紧交给你，让你尽快定夺。”她说：“好。今天我没空，明天再说。”
到了第二天，大约上午十时，我又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依然是那位男性问：“找谁？”我答：“找王小姐。”他问：“你是谁？哪个单位的？”我想，说做保险的怕“不妥”因为对保险有偏见的还不少。我说：“请你叫她一下好吗？我们已当面交谈过，作天又作了很好的电话沟通。她昨天说很忙，要今天再说。麻烦你再叫她接电话好吗？谢谢！”对方非常不客气地大声吼叫：“你是什么单位的？干什么的？为什么不敢讲？噜哩噜苏地干什么？”我听了很不是滋味，于是身子一挺，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中国人寿保险公司的，是为人民服务的。一个既有大病保障又有分红的好险种即将停售，我为她作了个参考意见书，好交给她。请叫她接电话好吗？”谁知他来了个吼叫：“什么保险不保险？骗人的！别噜哩叭嗦！”接着“啪”的一声，把电话挂断了。我抓着话筒，呆了，不知道是生气好呢，还是笑对方既无知又无礼好呢？我放下电话走到窗前，看着上天。天快下雨了，雨云翻腾，急剧变化。真是“翻手为云，复手为雨”说变就变，比孙悟空还厉害。我只得苦笑一声，把那份“参考建议书”慢慢地撕碎再揉成一团丢入废纸篓中。狂风骤起，雷闪电鸣，豆大的雨点斜打在我的脸上，我不躲，反而感到清爽，又觉些苦涩。
同年七月的一天，我的一位客户李贵蓝女士打来电话：“郭局长，我的一位同事想给她的没有劳保的丈夫买保险。我向她介绍了你的情况：过去当局长，现在当保险公司顾问，办事认真可靠，很热心。她愿意找你买保险。我把她的电话告诉你，你同她联系。”我又一次喜不自禁，对她一再感谢，并记下了她那位同事小章的宅电号码。
晚饭后，我同小章通了电话。她欢迎我立即到她家中面谈，她于七点半在解放路和大道路口拐角处等我。我带上资料，骑上摩托，提前五分钟赶到那儿等她。见面之后，她带我上了她的家。她住在临街的二楼，下面是爿小商店。我将摩托放在小店门前的人行道上。她爱人，还算客气，给我泡了杯茶。他没有固定单位，靠点手艺在外面打工，有时赚些钱，但没有保障，想买保险，但不知怎么买法。他说：“上门推销的，我们不放心。李贵蓝介绍你，我们放心。”
我说：“谢谢你们的信任。”我接着根据他的年龄、收入情况，给他介绍了养老保险和住院、意外等附加保险。他表示认同。鉴于后天是他的出生日，我说，最迟明天就应签单定下来，否则过了生日保费就要多交了。他连连点头，说“好，好。”
可是，当我出门下楼后，却发现我的摩托不见了。小店老板说，被城管的人用卡车搬走了，说是“违规停放。”无奈，我只得打的士回去。次日上午，我花了不少时间与周折，才在远郊的一个停车场找到了车子。不但要交罚款，还要付出摩托吊装费和停车场过夜保管费，才将车子取出。
由于客户的生日将临，我又花了六十元买了两磅鲜奶生日蛋糕赶到他家准备签单。他们看到我送上生日大礼，笑逐颜开，又为我因摩托车问题损失较大而过意不去。我想，签这个单应不成问题。谁知，一夜秋风起，满地落叶黄。这位一直说要买保险的他，突然改口说朋友告诉他，买保险容易，将来拿保险就难。我又作了一番介绍和劝说，还例举了我的客户得到保险实惠的例子。任凭我苦口婆心、口干舌燥，他仍斩钉截铁地说“不买，不买！”但那盒大蛋糕，他们让它搁在桌上，也不叫我带走，只是嘀咕了一个听不清的“谢”字。我心中倒抽了口凉气，可是嘴上却对他们说：“买不买没关系。你们想通了，我乐意为你们服务。”他们笑嘻嘻地同我说“再见。”此后，就从来未曾“再见”过，我那块大蛋糕如泥牛入海，一去无回。
在这年的十月份，我回单位xy工业局走一走，看看老同事，碰上了多年不见的李冬耀。他原在湾里一工厂工作，后停薪留职离厂下海，自办了小厂，发了财，不但在本地买了车和房，还在上海买了新房。可是，他的原厂未给他办社会保险，到了退休之年将无法领取养老金。他打听了一下，若要补办社保，他将自费交好几万元。如果，能确证他原属该厂职工，则应交费用主要由原单位承担。可是那个厂己改为国有民办企业，业主不认账。他来xy工业局申诉。但局中的现任领导均不认识他，难以判定他的说辞是否属实。他于是央求我给予证明。我就向局领导说明情况。局领导出于对我的绝对信任，就向市劳动局开具证明。这一来，他本人只需交纳很少的费用就可补办社保的相关手续，从而解决他的一大后顾之忧。他激动地紧握我的双手，眼含泪花：“谢谢郭局长！谢谢郭局长！没有你的关心与帮助，我的损失就太大了。我请您上馆子。我要好好地酬谢您！”我说：“这是我应做的，因为我了解情况。不需要你请客酬谢！我现在发挥余热，在人寿保险公司为人民服务。如果，你除了得到社会保险之外，再锦上添花，买些合适你的商业保险就更好了。若你能让我为你服务，则是对我的大力支持。”他二话不说，连口答应：“好，好，好！我一定要到你手上买保险。请你给我介绍介绍。”我了解了他的出生年月日、经济实力、身体状况后，对他说：“明天我拟个建议书供你参考定夺。”他又连连说：“好，好，好！要你费心了。”
当天晚上，我给他设计了养老、大病、储蓄分红的主险和住院、意外等附加险，共两个方案。为此，我工作到深夜。次日，我骑摩托赶到远郊的县城，终于找到了他办的那个厂。他正在召集会议，要我暂等。大约等到十一点半，他才结束会议，姗姗来迟，接了我送上的方案，说：“我看看，考虑考虑。”此外，他现得好忙，说还有事要出去一下。我只得骑车返回家中。夫人说：“他怎么连个午饭都不招待你呢？”我说：“他很忙。要人家招待干什么？”夫人笑一下说：“他说很感激你，要买保险，看来是在哄骗你，八成会泡汤。你辛辛苦苦地干到很晚，得不偿失。”我说：“不会吧。”可我的心犹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过两天，我打他手机，问他看了方案没有，考虑得怎样。他回答：“郭局长，我很忙，还来不及看。过两天再联系好吗？”我说：“好。”
又过了两天的晚上，我拨他的宅电，无人接听。我再拨他的手机，通讯公司的女话员说：“对方己关机或离开服务区。”再过两天，我又拨他的电话，情形依然如故。
无奈之下，我又亲自远赴他的单位，适逢他刚上小车正要外出。他摇下车窗，有点尴尬地说：“对不起！我想来想去，不想买了。”我确实生了气，说：“商业保险，买不买都没关系，是自愿的。但你应当给我一个答复嘛，何必既不接电话，手机又总是对我关机。这是为什么呢？”它一脸通红，说了声“对不起”“唔”的一声，他的小车一溜烟地走了。我只得叹口气骑车回家。夫人见状，又气恼此人“无情无义，毫无诚心，”又心疼我辛辛苦苦地加班、到远县来往奔波，不用说“受招待”连个便饭都没有份，还饿着肚子回家。她恳求我：“别做保险了。把人格都丢掉了。一个堂堂的退休局长，弄得多惨哟！”我只是坐着望着窗外飘逸着的樟树叶发呆。最后，我说：“人有各式各样的，多数还是通情达理的。不要为一时的挫折而烦恼。”
我干了多年，鉴于年纪不饶人，我便辞退了。虽然，甜酸苦辣，味味惧全，有欢欣幸福的时刻，也有辛酸难受之时，但我撒播了爱心的种子，使受益的人们既有保险的现代理念，更享有保险给他们带来的保障与实惠。我并不以此为“不光彩”的标记，而以此为自己晚年历程的闪光足迹之一。
我在博客上发表于此文，有位网友发了一个贴子说：“我也是从事保险的，尝到了很多辛酸，眼泪往心里流。这不是保险的不当，也不是从业者的卑下，而是不少人对它认识有误。对退休领导能放下身架从事保险业，值得令人尊敬和钦佩。” 写于2006年1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