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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替身这项工作,黎缡越做越上手了。
反正她不用说话,也不用演戏唱歌,她要做的事只有在必须出来露个脸的地方,摆摆酷、装装样子就好。这一个月其实也没几个工作天,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关在家里,被正主儿严格训练还有精神虐待。每次上工,蜂拥而来的热情视线她很快就习惯了,毕竟她这张“俊美”脸孔在学生时代,可是众家青春期少女的憧憬对象啊!诸如跟踪、情书、黏在屁股后面当跟屁虫等等事迹,与这些疯狂fans相差无几!只是在这些热情视线里头,还有另外两道让她全身不舒服,浑身如同被千万只蚊虫叮咬的严厉视线。没错!那视线的主人正是伟大的正主儿。
每一次上工他一定会变装打扮,偷偷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她反应不过来、有无法应付的场面时,就偷偷把她拉到无人之处,逼她脱下衣服,换人上工去。这个人真奇怪,他既然怕她做不好,何必找麻烦弄个替身,然后躲在暗处担心东担心西的?
“因为你将来还有用处,等你把我模仿得维妙维肖之后。”他笑得超奸诈的。
他训练她时很严厉,对自己亦然。
他唱片里的词曲全都是出于自己创造,他可以为了一个音符感觉不对,关在房间里头一整天,也可以为了一句词不流畅,在阳台上喃喃自语一整晚,抽掉了一垃圾桶的香烟。她不晓得他演戏时会是如何的吹毛求疵,但她猜他一定是那种会自己要求重来,然后把导演跟其他演员弄疯的人。他专业且敬业。
因为两人的相似,让黎缡对他一直无法抱持好感,甚至曾怨恨过为什么他幸运的生为男儿身,且当了明星还大受欢迎,而她却难堪的拥有一具女人的躯体。可瞧见了他背后的努力,排斥感渐渐地撤离,她甚至开始喜欢上了这个人,并认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他的角色有这么多个,却都扮演得恰如其分,而她不过是演他的替身,自然也不能太差,至少,她总有一天会做到让他不用半路出现将她拉走,换人上场!
她今天的工作是到医院去慰问一位罹患重病的孩童。
听说她即将动手术,所以写信来要求雷骥能亲身过去给她鼓励与打气。像这种对形象大有帮助的慈善工作,公司当然会好好把握。
“我偶尔会觉得,你有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在前往医院的路中,成堂青终于为他多日来的疑惑,发出疑问之声。
“什么时候?”一定是雷骥本尊的“代演”被认识他许久的成堂青瞧出端倪了。
“不一定”成堂青抓着下巴回想“大部分都是凸槌之后,你会突然变了个人,就好像”
“雷骥本尊出现了对吧?”知道成堂青心里在怀疑啥,黎缡干脆先声夺人。
“没错!没错!”成堂青马上点头。
“难道说”他斜眼打量“雷骥没出国?”
“这怎么可能!”黎缡哈哈大笑,用力拍他的肩“你想太多了!因为我凸槌的时候,就会去厕所努力的揣摩,如果当时的情况是雷骥本尊的话,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所以你才会觉得我好像比凸槌前更像本尊了。”她笑得志得意满“可见我的努力是有用的!”
“是喔?”成堂青很怀疑。
“是啊!”哪有这么神,揣摩一下就会与本尊相似度迅速提升到百分之一百!成堂青心里仍是布满疑云。
虽然现在的化妆技巧已经神乎其技,黎缡的外型经过造形师与特殊化妆师的巧手打造,一般人根本不会怀疑此刻以雷骥身分出现的黎缡其实是个冒牌货,可是雷骥天生散发出的明星光芒,是黎缡再怎么努力模仿,也达不到百分之一的,可那令他怀疑的“黎缡”却散发着这种独特气质,他会起疑心,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等下一次可疑“黎缡”出现,他非揭开真相不可。说不定雷骥那浑球真的没出国,窝在家里睡了一个月大觉。
他如果胆敢这样诓骗他,他一定会一定会一定会跪下请求他下次别再这样玩,老人家的心脏不好啊。唉一家大小得靠他吃饭啊,大牌拿乔耍脾气,他都得忍着哪。
见成堂青脸色阴晴不定,黎缡心里暗忖她今天可得好好表现,别让本尊再次出现,要不万一让成堂青发现真相,本尊一定会把她吊起来打。
休旅车在停车场停妥,黎缡深吸一口气,上工去也。
狭窄的单人病房里,除了主角“雷骥”跟病童以外,还有围得水泄不通的一大堆记者,镁光灯闪烁不停,一只只麦克风深怕收不到声音似的,都快挤到病童脸上去了。
病童一看到“雷骥”出现,苍白的双颊因为兴奋过度而染上红晕,激动的泪水流满双颊。
“我一直都好喜欢你。”她拿出十几本剪报“从你出道之后我就一直搜集你的资讯,还有好多照片跟海报都黏在我的房间里。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今天可以看到本人。”
黎缡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因为雷骥的嗓子还没完全复原,所以他今天不能说话,有什么问题想问他的,他都可以用手写的回答你。”成堂青在一旁解释。
“不能说话啊?”病童好生失望“我好想听到你的歌声。不过没关系,”病童随即展露笑靥“你肯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本来我对这次手术很害怕的,因为成功机率只有一半,可是既然我都可以幸运的看到你本人了,我有信心一定会撑过手术的。”
她是这么的盼望看到本尊啊!
心虚指数继续往上窜升。
拿起沟通的本子,黎缡在上头写着:好好加油,我会为你祈祷。
“真的吗?”
如果你手术成功,我还会再来看你,并唱歌给你听!
“真的?”病童双眼大放神采“真的?”她兴奋的抓住黎缡的手,想再次得到确定的答覆。
黎缡点点头。
“我好高呜”病重突然抓住衣襟。
一旁的医生慌忙冲过来“快躺下。”并指挥护士进行紧急处理。
怎么了?在场人士均一脸纳闷。
“我不是说不能让她太激动吗?”医生抬头,恶狠狠的说“她得的是心脏病,最忌过于激动,你干嘛许下这种承诺让她空欢快?”
空欢快?虽然她不是本尊,但她相信雷骥应该不吝惜做这样的付出的。
“反正你们明星的最主要目的还不是宣传,根本不是真心想来探望病童。”医生不屑道。
“我们当然是真心的。”成堂青气愤的说。
“真心的干嘛叫记者来采访?你没听过为善不欲人知吗?”脾气来了,医生不客气的与成堂青对吼。“是记者他们自己要来采访的骥本身忙得要命,今天能抽空来慰问她,已是难得,你何必故意扭曲?”成堂青个子虽矮小,气势可一点也不输人。
成堂青与医生一来一往,吵得镁光灯又闪个不停。有口不能言的黎缡只能愕然的站在一旁,完全不晓得该怎么解决目前的窘境。
她担忧的看着被施打镇定剂的病童缓缓进入梦乡,在双眼闭上之前,望着她的眼神浑然不觉大人无意义的争吵,只是充满希望与一点点的疑问看着她。
“你真的会来唱歌给我听吗?”病童声音微弱的问。
黎缡用力一点头。
病童满足的睡着了。
“好心被雷亲。”成堂青抓住黎缡的手臂,用力一拽“我们走。”
猝不及防的黎缡脚绊到了床脚,跌了个狗吃屎。
“雷骥跌倒了。”镁光灯又是一阵狂闪。
完了!黎缡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雷骥的鞋好高!”一阵狂雷兜头打下“原来雷骥一八的身高是骗人的。”镁光灯又是一阵狂闪,全针对那双七公分高的厚底鞋。
“可恶!”成堂青用力将黎缡拉起来,嘴里念着脏话,阻挡着媒体记者的拍摄,推开重重人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黎缡送上休旅车。
“这下非得把本尊叫回来不可!”在行驶中的休旅车上,成堂青碎碎念着“你怎么不小心一点,竟然会跌倒?我的天啊!雷骥是大明星耶,怎么可能会跌倒!”
黎缡满腹委屈的缩在角落里,无话反驳。
“帮我查一下雷骥现在在哪里。”吩咐完助手,成堂青继续回过头来对黎缡叨念着“你看你捅了多大的楼子,明天报纸一登,雷骥的形象都被你破坏了。”喘了口气“谁教你跟那个小朋友做承诺的?随便做承诺会给雷骥带来困扰,你知不知道?他很忙的,你知不知道?能去看那个小朋友就是莫大恩惠了。生病的人这么多,如果每个人都要求的话,雷骥一整天光跑医院就够了。我们不是慈善企业啊”碎碎念又碎碎念,黎缡的耳朵都快长茧了。
雷骥一定在暗中看见所有过程了吧?这次可是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了!完蛋了!她怎么跟他交代啊?后续又要怎么收拾?她一个头好几个大了!
“雷骥的电话一直不通。”助手说。
当然不通。这半个月来,她从没听过他那支有漫游服务的手机响过。
“继续打,打到通为止。”吩咐完毕,成堂青继续对黎缡仆轰炸。
他应该回来了吧?黎缡小心翼翼的在门口探望。
整个屋内都静悄悄,感觉不到半点人气。
难不成他还没回来?
还是他正在苦思如何扁她,跟挽救的方法?
蹑手蹑脚步入玄关,轻轻脱掉鞋,轻轻打开鞋柜,轻轻将鞋放入,轻轻将门关上
“喂!”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了好大一跳,整个人抖得不成样。
“你做贼啊?都不出声音的?”雷骥转身走回客厅。
“你在家?”他的脸色为什么看起来很平常?
“我当然在家。”他瞥了她一眼“快去把妆卸掉。”
看到她装扮后几乎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心头就一阵不悦。
“那你”这不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吧?“有话要跟我说吗?”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还是乖乖领受吧!
他转过头来正视着她“你不会是捅了什么楼子吧?”
心脏怦地跳了好大一下“你今天没去医院吗?”
“都半个月了,这点小事你应该应付得来。”其实是他睡过头了,刚刚才起床。“别给我否定的答案!”犀利的目光瞪着她。
原来他没去,所以他完全不知情。
“我当然应付得来。”不知为何,她竟然选择了说谎。
“我去卸妆了。”她极力让嘴角扬出轻松的弧度,笑着走向房间。
她应该告诉他实话,好让本尊赶紧现身去跟成堂青商量办法,或者直接开记者会,证明刚刚医院所见的全都是幻觉。可她竟然说谎了,为什么?
黎缡呆坐在床沿,百思不得其解。
纸包不住火的啊,等到真相被戳破,她一定会死得很惨,是故她现在应该赶紧去负荆请罪,要杀要剐随他!那怎么她的脚还是不动?
门上传来轻敲声。
“请请进。”她快吓出心脏病了。
“去买饭给我吃!”雷骥吩咐了句,将门关上。
“你干嘛一直看我?”雷骥埋首啃食便当,仅用眼角瞟她。
“呃我”他不是非常专心的吃饭看报吗?怎么会知道她在注意他?
“同样的脸看了二十五年,你不会爱上自己的脸吧?”
黎缡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懂他在说啥。
“你你想太多了。”匆忙塞了一口饭,掩饰莫名窜起的心虚“而且我跟你又不是长得一模一样,还是有不同之处。”
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仔细看的确不一样。”
懊死!黎缡重捶胸口,警告心脏别再狂跳了。
她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不然为什么他一碰触到她,她就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不过我比较好看。”放开她,他专心享受美食。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她当然知道他比她好看,这种事毋需特别说明!
“自恋狂。”
“我自恋得有理。”毫不在意。
“你从小的志愿是当明星吗?”
“不是。我的才华太多,根本无法决定,所以一切交给天决定。”
臭屁!
虽然很不想再锦上添花,但黎缡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内心话“我觉得你天生就该是个明星。”
“难得,你也会说好话。”
那是因为他平常就已经听太多了,根本不需要她多此一举。
“那你呢?想当什么?”雷骥反问。
黎缡抿抿嘴“没什么好说的。”
她说没啥好说,让他更有兴趣了。
“你不会也想当明星吧?”他恶毒的笑“那得先去整型,看是整脖子以下还是脖子以上。”
寒意自背上窜起,她突然觉得冷。
“我我也这么想。”她哈哈干笑“错误的头装置在错误的身体上。”
“你应该习惯了,干嘛装出受伤的模样?”
她哪有装受伤!
即便如此,他也不该这样伤害她啊!
“国中的时候,我写过我的志愿,希望将来能存一大笔钱,将脸换掉。”
“明智的抉择。”他偏着头想了想“不过那不叫志愿吧,那应该叫愿望。”
他偏头的动作好性感缡不觉看呆了。
“喂!”迎头一记“我看你爱上同一张脸了。”
“我只是羡慕而已。”匆忙收回痴呆的眼神“其实我妆化浓一点就会像女的了。”
他猛一击掌“干脆你去变性,我会考虑跟你以团体形式出道。”
“谢谢你喔!”她在他眼里应该没有一丝女人味吧?
“不客气。”雷骥推开吃完的便当,迳自起身。
“我”她欲言又止。
“嗯?”
“没事。”她还是没勇气说出下午的事。
“你明天没工作喔?帮我把家里清一清。”
“好。”明天报纸绝不会漏掉这则新闻。
“我可能到清晨才会睡,你中午叫我起来。”
“好。”那她还有时间湮灭证据。
“对了,你手机好像都没开,万一成堂青他们有急事找你呢?”事态很严重,可是她怎么也说不出口,还是交给成堂青他们来解决吧!
“他们有事找我你会不知道吗?”他觉得有点可笑。
“说得也是。”
走了两步,他突然又走回来。“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事情瞒我?”
不愧是艺术家的神经,比较纤细敏感。
“没你想太多。”
雷骥思考了一会儿“你今天探访病童一切顺利?”
“呃我其实有擅作主张,所以被成堂青骂了一顿。”
“怎样的擅作主张?”
“我承诺病重在她手术后会再过去看她。”这也是楼子之一,不过是比较小条的一个。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黎缡先将目光移开了。
“女人的心就是软。”听不出他是揶揄还是讽刺,因为说话的时候,他已转过身去了。
“我以后不会再犯此种错误了。”她信誓旦旦。
他摆摆手,不再多说一句。
还有另外一件很严重的,可是她不敢讲啊!她不想从他脸上看到憎恶的表情!
黎缡愕然呆住。原来她一直不想说的原因,是怕他讨厌了她。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她以为只要把报纸藏起来,就可以拖过一天算一天,可她忘了一件事,狗仔队是无孔不入的,尤其当此消息被报导出来后,雷骥所居住的大楼楼下马上挤满了记者,扰得警卫不得不打电话来求救,要雷骥下去解决。
风闻消息的成堂青匆匆忙忙赶来,却同样被警卫挡在门外。心焦如焚地打电话上来警告她,绝对绝对不能露面,死也要撑到他找到雷骥为止。
事情大条了,本尊还在睡,而她脑袋是一片空白。
警卫又打电话上来了“请雷先生赶紧下来解决好吗?这样会妨害到其他住户的权益。”
“好,好,对不起,对不起!”黎缡除了猛道歉以外,其他啥事也不能做。
“雷骥在家?”惊诧的声音传来。
她听到了成堂青的声音。一定是他们的对话被成堂青听到了。
果然没多久,换黎缡的手机响了。
“雷骥在家?”暴跳如雷的声音。
雷骥曾吩咐过警卫,不管谁来找他都说不在,想必是今天事态紧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松口了。
“我我不知道。”
“你住在他的房子里,你会不知道?”狮吼几乎将她的耳膜吼破“警卫说他在家。你叫他下来,先跟我在停车场见面!其他事,我稍后再跟你算!”
“可是他在睡觉啊!”都到这关头了,秘密是隐瞒不下去了。
“天都塌了还睡什么睡?去叫他起来,快去!”
“今天怎么那么吵?”又是对讲机,又是电话铃声,被吵得不成眠的雷骥穿着睡衣走出来,额头刘海披散的他,看上去有一种慵懒的性感。
“你电话也太多了吧?回你房间去讲。”
“我”她已经不知所措,快哭出来了。
“雷骥在,叫他听电话。”电话线彼端的成堂青大吼。“你朋友嗓门真大。”连他都听到了。“你脸色怪怪的,他骂你?”
她咬着唇摇头“是成堂青打来的电话。”
雷骥脸色瞬间一变“各位人客,金金牌好康锅有多好用,我示范给你们看。像这尾鱼只要抹上盐巴直接丢进去,连油都不用倒,就可以煎了。您看看,我这样翻过来又翻过去,头跟身体”声音越说越轻“关电视。”最后三个字极小声。
她好想笑,因为他的耍宝急智,她好想哭,因为现在情势真的很糟糕。
她将手机递给他“找你,有急事。”
“我出国了。”
“真的很急。”她硬把手机塞到他手中“你非接不可。”
见她神色阴暗,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他拍拍她的头,帮她抹掉额上密密细布的冷汗“没有事情解决不了的。”
她诧异他突如其来的温柔,但见手机放到他耳边,她马上闭上眼等着迎接死期。
“猪头成,找我干嘛?”
不一会儿,雷骥脸色大变,转头注视已知大祸临头的黎缡。
“我知道了。我马上下去。”
币断电话“喂。”他叫她。
“是”
“把你的厚底鞋给我。”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