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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仁禄一个箭步,抢上扶住,伸手就往他的人中上掐。刘备缓缓睁眼,看了看仁禄,瞧了瞧那个像极孙尚香的美人,叫道:“仁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仁禄道:“嘿嘿,恕臣无礼,臣就喜欢搞点戏剧效果,没想到让皇上受惊了,臣罪该万死。”
刘备眨了几下眼睛,跟着握着她的手,手心是热的,不是死人,喜道:“尚香没有死?”
孙尚香幽幽叹道:“我要是死了倒好。”
贾仁禄笑道:“娘娘,瞧您胡说些什么,您日日夜夜不就盼着这一天么?”
出于对人皮面具的恐惧,刘备在孙尚香的脸上摸过来摸过去,隔了好半晌,总算确定,这张脸确属原装,并非假冒伪劣,这一喜当真非同小可,只叫:“仁禄,你是怎么做到的?”
贾仁禄道:“拓跋力微来时,皇上曾当殿赐臣宫女一名,这事您还有映象么?”
刘备想了一会,道:“有这事,可这和尚香有”眼光一亮,道:“那宫女就是尚香!我可听说那天你从宫女选走的明明是一个满脸麻皮的宫女,怎么就变成尚香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朕说说。”
贾仁禄道:“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贵妃为了当上皇后,早就掂记上皇后娘娘,恨不得把她整死。臣情知皇后娘娘境况艰难,为了助其脱困,一直苦思化解之道。想来想去,臣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要想不让贼惦记着,就只好自己作贼。”
刘备道:“自己作贼?”
贾仁禄道:“嗯,您还记得么,几年前臣曾跟您说起甄宓知道一种秘法,只要依法施为,皇后娘娘就会立马老实下来,不再争风吃醋,放任皇上拈花惹草,从此再无河东狮吼之患。皇上听了之后很高兴,当即便让甄宓进宫施法。”
刘备道:“朕记起来啦,事后甄夫人给朕黄符一道,说是只要将此符佩带在身,尚香便不会再”瞥眼间见孙尚香秀眉微蹙,珠泪盈然,忙改口道:“怎么,难道甄夫人进宫不仅仅是为了施法?”
贾仁禄道:“其实她自己就是一个醋坛子,哪里会什么让女人不吃醋的古怪法门?那道符也只是照着太平清岭道中镇鬼驱邪的道符依样葫芦而已。”
刘备笑道:“这可是欺君之罪,你不怕杀头吗?”
贾仁禄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能救皇后娘娘出苦海,微臣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何况皇上一直蒙在鼓里,臣的脑袋又怎么会掉呢?”
孙尚香双眸一闪,抬头瞧了他一眼,眼光神色中满是异样。
刘备道:“要不是朕看在你救了尚香的份上,朕一定将你推出去砍了,哈哈!接着说,那后来呢?”
贾仁禄道:“甄宓进宫便向皇后献计,让她找一个心腹之人假冒自己,来一出偷天换日。”
刘备笑道:“又是这招。”
贾仁禄道:“嘿嘿,这招救过何太后,救过臣,甚至救过皇上,当真比万金油都要好使。皇后娘娘听了这法子,起初很高兴,可一想到要一个人替她去死,便有些不乐意了。甄宓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套不住流氓的道理反复剖析,她终于同意了。于是她找来了她的心腹使女,一个满脸麻皮的女子。这女子虽然出身东吴官宦世家,却是十分的命苦。在她三岁那一年上,生了一场重病,命在顷刻。他家里人遍请名医,可越医病势越重,眼看就只剩下一时三刻的命了,她父母急得跟什么似的,可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那日她父亲进宫探望吴国太,无意中说起此事。吴国太宅心仁禄,听了之后,立即派宫中医道最好的太医前去诊治,又送给她老子一大堆海外诸国进贡的奇异葯才,这才从鬼门关里把她的小命给捡了回来。这命是保住了,可却落了个满脸麻皮,奇丑无比。她长成这样,哪个男人肯要她?是以到了出嫁的年龄,还是没人上门提亲。她父母拼了命的推销,可现实条件在那摆着,任她父母说得天花乱坠,别人也是不要。关键时又是吴国太伸出援手,那日她父亲进宫,吴国太问起她的近况,她父亲如实汇报。老太太动了恻隐之心,说道这孩子也怪可怜见的,尚香身边还少一侍女,不如就由她来干吧。就这么着,她虽然没找到对象,可工作算是有着落了,何况这工作还是一般人想干还干不成的。她对吴国太及皇后娘娘那是感激的了不得,恨不得为她们去死。那天她听说这事以后,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甄宓图其容貌回来交给臣,臣便托尤冲制了两张人皮面具,让甄宓乘作法时带进宫里,分别给这两人化了妆,来他个大掉包。其时皇后娘娘倍受冷落,皇上几乎从不到她那去,皇上尚且不去,其他妃嫔更不会踏足承明殿一步。那宫女本就沉默寡言,自不会有被人发现之虞。而在甄宓的授意下,假扮宫女的皇后娘娘故意偷懒不干活,被假皇后娘娘斥责几句,赶出承明殿。由于她长得太那啥,谁见了都要讨厌,于是乎被拨去干些没人愿意干的贱役,不过这样倒好,从此再不用和皇上及贵妃朝向了,也完全了不少。这她一个金枝玉叶老干这种脏活累活也不是个事。臣忧心如焚,一直设法将娘娘弄出来,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法子来。没想出几年之后,都不用想,这机会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刘备泪珠一滴滴滚落,打在衣襟上,对孙尚香说道:“这几年你可受苦啦!”
孙尚香淡淡地道:“也没什么。”
刘备道:“你要是恨朕就骂出来,这样朕心里会好受些。”
这时候贾仁禄明显是多余的,他也十分识趣,没等刘备往外撵,主动告退。刘备突然想起一事,道:“这么说那日在石渠阁的根本不是尚香?”
贾仁禄道:“根本不是,皇上您难道没发现她从头到尾几乎一句话都没说么。”
刘备毕竟是个男人,无论他心胸如何豁达,见到贾仁禄和孙尚香赤身祼体共处一室,虽明知他们受人陷害,并无苟且之事,心中也难以释怀。这下好了,孙尚香在石渠阁事件之前,早已被救出宫去,赤身露体和贾仁禄呆在一起的其实是那个满脸麻皮的丑宫女,刘备心里最后一道心结也彻底解开了。心想贾仁禄既保住了她的性命,又保住了她的清白名声,不由得打心眼里感激出来,说道:“想不到,当真想不到,这事情竟会如此曲折。朕当时还道她羞惭无地,没脸跟朕说话,原来她是怕朕听出她的声音。她为了不使事情败露,殃及尚香,竟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及比性命还宝贵的清白名声,朕阅人无数,如此忠仆,还是第一次见。朕一定要好好赏她,嗯,朕已以皇后之礼葬礼葬了她,葬礼不可谓不隆重,她在九泉之下,也与有荣焉。这样朕再找到她的家人,好生抚恤。”
孙尚香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
贾仁禄见孙尚香眉毛拧着,小嘴撅着,知道她有一肚子小性子要使,说道:“皇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您都知道了。微臣就不多呆了,要不一会你该嫌臣讨厌了。”
刘备笑道:“滚你的蛋吧,哈哈!”
贾仁禄躬身应是,迅速退出。到了门口,回身向孙尚香使了一个眼色,似乎在说道:“怎么样,老子当初答应你的事情,如今可算是实现了吧。老子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怎么也要把几万两黄金来报答老子吧?”
孙尚香像是猜中他的心思,冲着他嫣然一笑。
贾仁禄还是头一回见她笑得这么灿烂,微微一怔,忽想起自己身分尴尬,忙转身出殿,顺手带上了门。
刘备道:“尚香,这些年朕一直对你不住,你恨朕吗?”
孙尚香淡淡地道:“从前恨得要死,现在已经不恨了。”
这会孙尚香要是戟指骂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他心里倒觉得的好受些。可她现在冷冷淡淡,刘备的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般,说不出的不舒服。
一时间两人你看着我,我瞧着你,谁她没有说话。刘备忍不住打开话匣:“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提了。尚香,一直处心积虑要害你的贵妃已经畏罪自尽了,皇后的位子又空了出来。咱从头开始吧,这皇后还由你来当,从今而后,朕一定要向当初在东吴那样好好待你,再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了。”说着握着她的手。
孙尚香使劲一挣,抽回手,道:“害妾身变成现在这样的真的只是贵妃吗?贵妃虽死,可是妾身的兄长尚割据江左与皇上为敌,皇上扪心自问,真的能像从前一样待妾身么?”
东吴刚吃了个大败仗,元气大伤,自不会轻举妄动,待他恢复元气,势必又要兴风作浪,刘备也必会迁怒于孙尚香。刘备知道到那时自己一定会控制不住,有心安慰她几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孙尚香见他连哄自己开心的话也不说,很失望,说道:“泼出去的水还能收的回来吗?孙尚香突患恶疾,不治而亡,皇上圣旨上写得是明明白白,这葬礼也办得是风风光光。现在皇上又要立妾身为皇后,按咱大汉的规矩,立皇后是要诏告天下的。你这一纸诏书颁下,必在天下间引起轩然大波。既然孙尚香没有死,那坟里的又是什么人?她又是怎么死的?真得是病死的么?世人必会议论纷纷,不堪回首的往事又要被人提及,皇上要想解释清楚,就不得不承认原先纵容贵妃迫害妾身,致使妾身迫不得已方有偷天换日之举。说句大不敬的话,当着妾身的面,皇上会毫不犹豫的承认自己错了,可是在天下人面前,皇上会认错吗?
这一番话问得刘备哑口无言。
这该说的都说了,孙尚香心里说不出的痛快,道:“皇上,您刚才说您不想让妾身再受半点委屈,这话可真?”
刘备大言不惭,道:“君无戏言,你有要求,尽管跟朕提。普天之下,朕办不到的事情怕是不多。”
孙尚香道:“皇上,妾身提了皇上可不许生气。”
刘备道:“不生气,朕再也不会生你的气了。”
孙尚香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当年您也是这么和妾身说的,您说话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可是到头来,你却在别的妃嫔那里重复着这句让妾身抓心挠肺的话,而妾身只能在笼子般的宫殿里以泪洗面,借酒浇愁。”
刘备心中一酸,掉下几滴眼泪,道:“都是朕不是。朕给你赔不是了,你就愿谅朕了吧,皇后估计是不能再当了。嗯,朕封你为贵妃,皇后朕再也不封了,后宫还是以你为主,你看怎么样?”在他眼里联络感情的手法只有封官许愿这一条路了。
孙尚香冷冷地道:“妾身为后数载,宫里人大多认得妾身,妾身再回到宫里当贵妃,宫里人自然会指指点点,人言可畏,皇上就一点也不怕么?”
刘备想了一会,道:“朕就说你是仁禄进献的美人,和已故的皇后娘娘长得一模一样,朕说的话,有谁敢置疑?”
孙尚香终究明白,他对自己的情意不过是这样罢了,道:“皇后成了贵妃,孙权的妹妹成了太傅大人进献的美人,皇上这法子当真妙得很啊!”刘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孙尚香道:“妾身有一个请求,请皇上允准。”
刘备道:“你尽管说,朕无不准。”
孙尚香道:“妾身对宫中勾心斗角的日子已十分厌倦了,请皇上就当妾身死了,让臣妾独个儿找一个地方住下,无忧无虑的终此一生。”
刘备连忙摇头,道:“这怎么可以,自从朕知道真相,朕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朕正思好好待你以补己过,你在这个时候怎么能离朕而去?”
孙尚香道:“皇上,您记得当初你也是这么和妾身说的,可刘贵妃一来,你就一门心思的和她好,臣妾这边您连来也不来。这会你又这么和妾身说,万一以后再出个什么马贵妃、王贵妃,那时妾身没有了靠山,如何搭救自己,可不只有死路一条么?”
刘备怔了一怔,孙尚香双膝跪倒,道:“皇上,妾身自从嫁给您以来还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今天妾身求求您,就当妾身死了,当妾身找个地方隐居,了此残生吧。”
刘备目露凶光,道:“朕要是不答应呢。”
孙尚香道:“妾身今天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要是皇上不答应,妾身就碰死在这,一了白了。”身形一晃,已到殿柱跟前。
孙尚香的功夫虽不如已死的刘皇后,可比刘备要高许多,她要自尽,刘备还真拦不住,道:“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孙尚香道:“那皇上答不答应妾身?”
刘备也知强扭的瓜不甜,现在孙尚香人虽然没有死,可心已经死了,她不会在向以前一样对侍自己了,留在宫里除了添堵,又有什么用,一咬牙,点了点头,道:“好,朕答应你。你打算在哪隐居,朕给你起造宅弟。”
孙尚香道:“这段日子妾身在蔡琰庄中居住,对那里的一山一水都十分着迷,怎么也看不够,妾身想在那隐居,还请皇上允准。”
刘备苦笑道:“朕不答应又能怎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朕的,可朕却得不到自己心爱的女子。朕想通了,硬把你留下来,对你其实没有什么好处。要是孙权又来犯界,朕说不定又会生你的气,那时你又要终日以泪洗面了,朕不忍再让你这样了。也罢,你去吧,朕就当你今天根本没有来过。”
孙尚香磕下头去,道:“多谢皇上恩典。”
刘备扶起她,道:“罢了,罢了,在朕改变主意之前,赶紧走吧!”
孙尚香深深一福,道了两声谢,退到门口,忽道:“皇上,禅儿虽非妾身所生,可妾身一向视为己子,请皇上看在妾身的面上,再立他为太子吧。”
刘备摆了摆手,道:“你去吧,这个朕自有主张。对了,见到仁禄时,叫他来见朕。”
孙尚香又向刘备瞧了两眼,一咬牙,推门而出。她走到贾仁禄跟前,贾仁禄满脸堆笑道:“看你春风得意的样,一定又当上了皇后了吧。这是要去承明殿收拾?”
孙尚香白了他一眼,道:“皇上叫你,叫去吧。”
贾仁禄不敢再打趣,急忙来到宣室殿,刘备苦笑道:“瞧你办得这叫什么事啊!”贾仁禄叫道:“臣救了皇后娘娘,又把她送到您身后,这还不叫圆满?”
刘备道:“可她说什么也不肯留在朕身边,你一向鬼点子不少,你给朕想个办法。”
贾仁禄大眼瞪小眼,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这这微臣就实在没辙了。”
刘备叹了口气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唉,由她去吧。”顿了顿道:“仁禄,这次你帮了朕这么大一个忙,你要朕怎么赏你?”
贾仁禄道:“请皇上依照约定,准朕乞骸鼻。”
刘备道:“你真的要离朕而去?”
贾仁禄道:“当日在天水客栈,臣最初和您说起这个阴谋的时候,您可是亲口答应臣若是解决了这个乱子,就放臣回老家颐养天年。”
刘备道:“朕当时以为你在再玩笑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贾仁禄道:“臣可以开玩笑,皇上却不可以。”
刘备很无奈道:“走吧,走吧,你也走吧。”出了一会神,道:“你的几个孩子还小,你放心让他们和你一道受罪?”
贾仁禄道:“臣这辈子要啥有啥算是知足了,臣的几个孩子将来总要有一番作为,不能跟臣一起吃糠喝稀,臣打算让曹静和几个小表留下,请皇上多多看顾。”
刘备道:“你的孩子就是朕的孩子,你隐居后,朕便让贾睿袭你爵位封地。”
贾仁禄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道:“谢主隆恩。”
从宫室殿出来,天已大明,贾仁禄背着手,哼着曲,踱到宫门口。没走几步,前方一美人挡住去路,正是孙尚香,笑道:“你要去哪?”
贾仁禄道:“回家。”
孙尚香道:“好久没见甄宓、貂婵她们了,正要去见见。”
贾仁禄道:“老子正要打包走人,少来添乱!”
孙尚香道:“我可是皇后,我的话你也敢不听!”
贾仁禄道:“少拿这个来吓唬我,皇上都和老子说了,你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宫里,还怎么是皇后?”
孙尚香道:“可皇上从来都没有把我的皇后名号格去啊,我怎么不是皇后?”
贾仁禄道:“怕了你了,随老子回家吧。”
孙尚香道:“你打算去哪里隐居?”
贾仁禄道:“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