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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池,是孤竹国边陲一个废弃的小镇,小镇上的百姓早两年就迁徙到地势更高,风水更好的地方去了。
一场秋雨过后,雨后的飞鸟鸣虫叫得格外的响亮,而满地的泥泞冲刷了之前的一切痕迹。镇子里的房屋多以残破不堪,保存最完好的只有镇上的关帝庙,是用花岗岩堆砌而成,即便饱受风吹雨淋,也岿然不动。只是因无人打理,庙檐上早已经爬满了黄黄绿绿的野草。
宛思秋揉了揉自己有点饿扁的肚子,听见那鸟叫声都忍不住砸吧砸吧嘴唇,一边安慰着自己,好了,好了,等下到了杨柳池的新镇子,就大吃一顿,补充补充行囊,再往东走两天就该出了孤竹国的国境。
宛思秋伸手摸了摸袖子边的口袋,心头一凉,盘缠告罄了!她掂了掂身上的首饰,只有等出了孤竹国的地盘,才可以把这些御赐的首饰当了,再寻别的生计。
作为孤竹国大将军永南王的女儿,宛思秋知道有朝一日会被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而嫁掉,所以从她穿来的那一年起,就在想方设法地替自己敛财,等到钱凑够了,就来个卷财私逃,找个陌生的地方过自己富足的生活。
所以当她得知自己被孤竹国王嫁给燕国当皇后的时候,便知道自己逃离的这一天来了。只是自己太过于贪心,一直在等待着国王为自己置办的嫁妆和赏赐,以至于到最后居然错过了潜逃的时间!国王似乎知道她的念头似的,在快要出嫁的日子里,一直派人守着王府,直到自己出嫁的那天,离开王府,出了京城,甚至走走停停了好几日,她才寻了个机会,迷倒了一个宫女,来了个掉包计,得空逃脱。
只是自己那搜刮了几年的金银珠宝,全部都打了水漂。一想到此,宛思秋就无比的心痛,但也只能安慰自己,钱可以慢慢挣,但嫁到燕国去,这一生可就毁了。怎么着也得珍惜这重生的机会啊!
宛思秋长吸了一口气,想到马上可以离开孤竹国,想到他们再不能逼她去嫁人,想到可以先到小镇大吃大喝一顿,就再不犹豫,也不等庙外边的积水退去就要冲出去。
脚步还没迈开,就听见外边传来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宛思秋下意识地就往回一缩,听见那脚步声往这边来了,回头一望,只瞄见偌大的关帝老爷雕塑,拿着包袱,匆匆就爬上供桌,往神像后边躲去。
已经躲好的宛思秋才忽然想起,自己干什么要躲进来?听这脚步声,只有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步履轻浮,肯定不会是追她的兵士,和自己一样是个过客,看来这几日自己东躲西藏,有点草木皆兵了。
宛思秋这时候想要出来,却已经不可能,那两个人已经一前一后跨了进来,只听见一个有点阴柔的男声吩咐道:“小玉,赶紧去拾些干柴来,本公子得把湿衣服烤干,如今这样子,实在狼狈。”
另一个声音略显稚嫩,但却清脆温润,便如同他的名字“玉”一样,掷地有声“公子,这刚刚下过雨,哪里还有干柴可以拣”
宛思秋心里揣测着,看情形,是一个书生领着自己的书童。
那公子有点不满“这外边下雨,里面是湿的吗?你自己动动脑筋,把这庙里头找点什么出来当柴烧不就完了!”这公子矫揉造作,咄咄不休起来“唉,你家公子好歹也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才子,难道就这样浑身湿答答的见人?那还不被人笑话死!哎哟,我的绿绮琴啊,被雨淋湿了!”
被叫做小玉的书童只得连忙应声,那公子对于小玉的只答应不做事十分不满,马上又斥责道:“你怎么还愣在那啊!赶紧,赶紧生火啊!信不信我晚上抽你!”
在神像后面的宛思秋虽然见不着两人的面,可是听到一个书生说要“抽”自己的书童,无法抑制地就联想到原先看的一些小说,脑子里头无可避免地就浮现过一出香艳的画面,宛思秋赶紧制止自己这种漫无边际的想法,她不得不盘算着万一那书童找柴火找到这里来,一眼见到她,她该寻个什么样的理由比较好。
宛思秋竖起耳朵,听见小玉放下背囊,脚步声忽远忽近,到处翻腾着东西,她正警惕地等待着,却听外边忽然有一阵疾风驰过,只听见小玉“哎哟”一声,应声倒地,那公子“啊”地惊叫一声“你是”那“谁”字还没出口,就又一声惨叫,伴随着金属碰触到实物“嗤”地一声“扑通”重重倒地,再无声息。
宛思秋心底一寒,大气都没敢出,尽管身为大将军的女儿,看到的血与杀戮不算零,尽管社会的冷漠能让人对无关自己的旁人死生变得麻木,但却更让她珍惜自己的第二次生命。
过了好久,直到确认外边再无声响,宛思秋才思虑再三,大着胆子探头往外一看,心陡然一突,只见一个华服男子倒在血泊之中,殷红的血从脖子上一道深黑色的血口子往外冒了一地,染红了几块地砖。
宛思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想到刚才还在这里念念叨叨的公子一眨眼就变成了死人一个。她忍不住心里默念了三声“阿弥陀佛”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躲在神像之后,谁知道杀他的人会不会也顺道把自己给灭口了。以那杀手高超的武功,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两秒钟内解决了两个,连给公子说话的时间都没有,那捏死自己还不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她正盘算着该什么时候出去,出去早了,不知杀手还有没有在附近,可若是不走,要是再被别人发现这庙里的两具尸体,自己哪里还脱得了身?
正犹豫间,却只见眼前什么一晃,宛思秋定睛一看,旁边那个扎着双髻的青衣书童咕噜噜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原来那杀手只是把这个小书童暂时打晕了。
宛思秋心里石头落地,看样子,这个杀手只是针对公子,倒不累及无辜,那么自己大概也没什么性命之忧。
那书童小玉已经奔到了公子旁边,他背对着宛思秋,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瞧见他抬手探了探公子的鼻孔。
小玉并没有如宛思秋所料地大叫一声,蜷缩到角落去,而是不屑地喊了一声“这么容易就死了?”那声音里头还有一点稚嫩,只是这冷漠的声音从一个十几岁的书童口里说出来,总让人有点不自在。
宛思秋心想这个小玉八成是被公子虐待得够呛,才会对他的死这么冷漠。现在公子一死,以后晚上终于不用被他折磨了。
宛思秋心里暗暗对他道,你快些走吧,别看这具尸体了,赶紧逃离你的噩梦吧。这样我也好趁机开溜啊。可是小玉似乎没有走的意思。他忽然想到什么,伸手在那尸体身上一阵乱摸,里里外外都不放过。
宛思秋心想这个书童不会已经被逼得有点变态了,伸长脖子只瞅见他从尸体衣襟里翻出一个荷包,小玉把那荷包往地上一倒,宛思秋的眼睛都要直了,荷包里滚出了一地的猫儿眼,祖母绿,玛瑙,珍珠宛思秋看着每一颗都比蚕豆大的宝石,想要不动心都难。
哪晓得那书童抖了抖荷包,却好像没找到他想要的似的,转身抱住旁边的书箱,把书箱里头的书本都扔了出来,衣服散了一地,在书箱最底下寻到了一个绸布包。那布包裹着一个小匣子,匣子一打开,宛思秋差点就要惊呼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