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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心兰站在尚保罗的餐桌前,拿出外卖的餐盒,将饭菜逐一于盘中摆置成精致可口的模样。
尚保罗这家伙可挑嘴了,看来不够美味的饭菜,他全有理由推托,宁可饿肚子,也不随便屈就。
这男人,天生的好命人,没饿着过、没吃过苦。
“吃饭了。”吴心兰出声唤道,心里漾起一股淡淡的幸福感。
尚保罗没应声。
他根本没听到她在叫人吧?他工作的时候总是很认真,每一样委托品全都是全力以赴,经常一坐上工作台就是几个小时,连头也不抬。
呃,或者该说他偶尔会抬头看她,然后,他会露出一个让她屏住呼吸的笑容,接着,还会起身给她一个吻。
她该拒绝他的吻啊——她现在只是他的助理,与他之间该是无关情爱的。
可是,每一次她都像飞蛾扑火般地无法抗拒与他的亲密。每一次,他又总是在亲吻了她之后,才又满怀歉意地诉说着他的情不自禁。
她知道自己实在不像他的工作助理,她比较像他的——
女朋友。
有人会随便亲吻工作助理吗?有工作助理闲到不小心趴在桌上打瞌睡,而雇主隔天立刻就进了一堆最新的dvd任她排遣无聊吗?
吴心兰对着咖哩饭咬住了唇,她不想再自己骗自己了。
他要她当助理只是个幌子,而她接受了他的提议,不也是半推半就地想踏入他的感情世界吗?
“傻瓜兰,你在想什么啊?”一个轻吻才落在她的发丝上,他就已经挤到她的餐椅上,很不客气地把她抱在大腿上了。“今天吃咖哩,看起来很棒!闻起来也很香!”
他在她颈间偷了一个吻。
吴心兰挣扎着要起身,他的手臂却已揽住她的腰,咚地把头垂到她的肩膀上。“不要乱动,让我休息一下。”他可怜兮兮地睁着眼看着她。
“你每次都这样。”她上班几天,他这种举动就出现几次。他是当真把她当成小傻瓜,以为她真的不知道他的居心何在吗?
这个狡猾男!
“因为我每天真的都很累啊!只有看到你,我才能真正的放松!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期待晚上的到来”他尊口一开,便一发不可收拾。
“吃饭。”吴心兰挖了一大口咖哩饭,塞到他的嘴里。
“唔——好吃——”他吃得兴高采烈,还不忘交代一番:“我还要一块肉和红萝卜。”
“自己吃!”她跳下他的大腿,强行把汤匙塞到他手里,苦恼地皱着眉。一个女人要怎么开口告诉一个男人,她愿意接受他的追求呢?她揉着自己发烫的耳朵,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你真是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他咕哝着,吃饭的速度可没慢下。
吴心兰好笑又好气地瞪他一眼,从冰箱拿了一杯柳橙汁给他,随意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八点。
昨天也是八点吃饭,他用餐时间满准时的嘛。
“我觉得你根本不需要助理。好像晚餐时间一到,你忙到一个段落,自然就会起来觅食了。”她倒要看看他打算装蒜到何时。
“错,我最近之所以饮食正常,那都是因为你啊。我一发现你离开座位,一着急、一回头找人,自然发觉自己肚子饿了嘛。”他死不承认,把盘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哩挖得一干二净。
“你根本不需要助理。”他愈油嘴滑舌,就代表他是拐着弯在哄人。她故意板起脸,坐到离他最远的沙发。
他的用心,她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
他怕她无聊,甚至还帮她在工作桌前清了一小块桌面,并送了她一套简单器具,让她拿着那些器具敲敲打打,说是这样两人才好培养出共同的乐趣。
她第一次做出一只戒指的时候,开心地只想飞上天——虽然那只银戒被他批评成一团泥,她还是觉得很快乐。
如果只是想游戏一番,他不用这样煞费苦心对她的。
那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回报他呢?反正,是逃不过他的爱情网了,干脆放任自己好好爱上一回吧!
“天地良心,我真的需要助理啊。”尚保罗拿着柳橙汁,讨好地把果汁递到她唇边。“别生气嘛,喝口柳橙汁,清凉退火。” “如果你真的需要助理,那我去帮你找一个。你不准说话,听我把话说完!”吴心兰指着他的嘴,威胁地看着他。“不准跟我说什么助理的感觉不对,你就没法子创作这种理由。”
“呵呵,你愈来愈了解我了。”他忍不住偷笑一声。想不到傻瓜兰的眼神还蛮有威严的嘛。
“做坏事被抓到还这么开心。”吴心兰真的不知道该拿这个赖皮家伙如何是好。他的态度如果认真一点,那她也不用对这段恋爱这么不放心了。
“我这哪是做坏事?我承认我居心叵测,但我只是想要你待在我身边,这样不对吗?从一开始我就挑明了你让我很有感觉啊。”尚保罗抚着她的唇,完美的双瞳直勾勾地瞟着她,眼神闪烁着坚定。
“我不硬安一个职务给你,你哪肯天天来陪我?你的龟毛程度也不下于我啊。人生苦短,我怎么能不好好把握每一刻的美好呢?我不要和你只是朋友啊!”她冰冷的手心被他的手掌煨暖,连带地脸颊也泛起了粉红,热烘烘的脑子只能想到一件事——
他的眼底有着她见过最认真的深情。
“我——”她欲言又止地咬着唇。哎呀,该怎么开口说她愿意和他谈恋爱呢?
“你想得太多,谈个恋爱就把未来一百年的事也想好了。”尚保罗敲敲她的脑袋,看着她的眼神尽是宠爱。“我不排斥婚姻,可我也不会时时刻刻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当时间到了,一切的条件水到渠成了 我自然就会踏入婚姻了。没有人能够决定未来,人只能掌握好今天,为明天做好准备。”
吴心兰随着他的话端正了表情,用一种新的面貌看着这个随时在给她惊喜的男人。
“从你平常的样子,很难看出你是个这么务实的人。”她低头看着他修长手指上的两只银戒。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戴戒指的男人!
“你还怀疑啊!”弹了下她的额头,尚保罗故意横眉竖目一番,接着又牢牢握住她的手,那银戒陷入她的掌间,烙出一个抽象的太阳图腾。
“没人规定像我这样过分美丽的男人,就不能有一般人的正常想法吧。只是截至目前,还没有人可以让我冲动地想要陷入婚姻里,你已经是最让我有居家情怀的一个耶。”
“你说的话,听起来很像下一刻就要判我出局了。”她不否认自己有些失望,却也对他的坦然感到一阵释然。至少他是很诚实的。她无意识地伸出手指,推转着他手上的银戒。
“我或许对那些有求于我的女人无情,但是,你是我如此重视的人,我绝不会容许自己伤害你。你也许会变成我的女朋友、我的老婆,也许不会。但是——”尚保罗的眸光变黯,说出口的承诺连自己都惊讶于其中的认真。“我喜欢你的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
“你真的希望我成为你的女朋友吗?”她柔声问道,用指尖划过他掌中清楚而利落的掌纹。
尚保罗用力地点了三次头。
“那——那就这样吧。”她红了脸,咬住唇,不好意思再看他。
“这样是哪样?”
尚保罗傻了眼,着急地抓着她猛追问:“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就这样耗着一辈子啊?你这样会害我疯掉的,我可以忍耐个三天五天不对你动手,但是根本上,我就是对你有企图啊。你要把话说清楚啊!你嫌我太美,我就尽可能地再美化你啊”吴心兰捂住他的唇,不让他开口。
“我答应当你的女朋友。”她清清楚楚地说道。
“你说什么?”他抓着她的手,一双眸子顿时爆出光芒。
“我答应当你的女朋友。”吴心兰迎上他的视线,清灵的眸子闪着羞怯与喜悦。
“哇——”尚保罗的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开。“哇——”
“蚊子跑进去了,大嘴保罗。”她笑着戳戳他的脸颊,随着他开心的笑容而忍不住笑弯了眸。
“口说无凭。”他正经八百地看着她。
“那——该怎么办?”她手足无措了起来。
“首先,以此戒指证明我是你的人了。”尚保罗拔下小指上的银戒,在她的指间寻找着最合适的位置。无名指看起来不错!
大小刚刚好。尚保罗眉飞色舞地举高她的手欣赏一番。
“谢谢。”吴心兰咬着唇,看着那只银戒,笑容甜甜的、心窝暖暖的。“可是我没有什么信物可以给你。”
“你别这么客气,我会自己找的。”尚保罗的手探入她的后颈,抚摸她颈后的柔软细发。“接下来,请你用实际行动来表示你是我的人——以吻封缄。”
尚保罗话才刚落,没浪费一秒的时间,立刻吻住她的唇,吻得她天昏地暗,吻得他乐陶陶到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她的小手是那么可爱地攀着他的颈子、她的唇舌是那么羞怯却又逗人地回应着他的勾引、她的颈子是那么细致而雪白、她的低吟是那么让人冲动得想得到更多。
两人不知不觉间躺入沙发中纠缠,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了灼热的喘息。
“尚保罗,不可以!”当他的手掌抚上她胸前肌肤的那一刻,吴心兰惊喘出声,小手捶着他的肩,一脸的粉红,满眼水盈的不知所措。“太快了!”
他满腔的热情硬生生被打住,痛苦地低喊了声,蓦地把脸埋入她的颈间。“哪有快?如果你不胡思乱想,早早投入我的怀抱,我们现在早就在浴缸里泡鸳鸯浴了。”他不情愿地说道。
“我才不会和你那样”吴心兰捶了下他的肩头。
“宝贝,我们最后一定会那样。”尚保罗抬起头,立誓一样地对着她说。
吴心兰的脸被他的话逼得火红,尚保罗则忍不住啄了下她红通通的耳朵——好可爱喔。
“这是什么?”他眼尖地发现,她被扯松的领口落出了一条有点“眼熟”的颈链——“月光”!
“哈,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暗恋我。”尚保罗得意洋洋地仰头大笑着,还不忘赞赏地拍拍她的脸颊。“你居然还偷偷买了‘月光’戴在身上,宝贝”咦,愈看愈不对劲。
这一次,换尚保罗眯起了眼睛。突地,他爆出一声大叫,脸色一阵青白。“你居然去买仿冒品!”
吴心兰身子一跳,只好鸵鸟地捂住耳朵。
“我买不起真的啊。”她声如蚊蚋地说道。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啊,怎么办?
“那你也不可以买假的!”他哇哇大叫着,不容拒绝地解下她的项链,一个三分射篮的动作,把“冒牌货”丢到垃圾筒。
“这根本是侮辱我的作品、侵犯我的智慧财产权。我特别选了白金材质和月光石来表现月光的柔和与流动之美,这种用电镀的东西,还有这种没光泽的贝壳面,哪能表现我的原意!这种东西根本是在侮辱我!”他激动地举高双手在空中飞舞,像是家中遭窃一样地愤愤不平。
“对不起嘛。”她轻扯着他的臂,柔声打断他的抱怨。
“不接受你的道歉啦。”他别过头,交叉双臂,还是一脸气呼呼。“对不起嘛。”吴心兰飞快地吻了下他的脸颊。
尚保罗挑起眉,不意却看见她已经害羞地把下颚全缩到胸前了。
“你太卑鄙了,怎么可以妄想用美色诱惑我原谅你。”他一本正经地说,满脸的不以为然。见她又怯怯咬住唇,他轻咳了一声,挑起她的下颚说:“不过,如果你亲的是我的唇,我就可以原谅你。”
“讨厌——”她粉唇噙着一个浅笑,笑睨了他—眼。
尚保罗盯着她动人的笑颜,情不自禁地吻住她的唇。“你是我的,不可以再反悔了噢。听到了吗?”他在她唇上如此说道。
她没有回答,因为无法像他那般对这段感情感到坚定。
*****
在尚未确定彼此正式成为男女朋友前,尚保罗对吴心兰的爱恋总没法子太理直气壮。
然则,现在不同。她已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他自然可以肆无忌惮地把她当成他的另一半,除了她的上班时间之外,他全都如胶似漆地黏着她。
她从来不会影响他的工作,总是他趁着工作空档去扰乱她的阅读,然后两个人就顺理成章地缠成一团,最后也总是理所当然地陷入浓情蜜意的爱情天地里,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觉得有趣的情话。
就像现在一样
“宝贝,你为什么突然想通了,要做我的女朋友?”尚保罗咬着她的耳朵,一边问,一边抱着她滑下沙发,两个人倚着沙发而坐。
“因为——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我。”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唇线就是忍不住扬成微笑的弧度。
“那你不喜欢我吗?”尚保罗俊美的脸像受到雷击,一脸的惊吓。
“喜欢啊”她低声若蚊地说道。
“听不到。”他把耳朵贴近她的嘴巴。
“你无聊!”她对着他的耳朵大叫一声。
“看来我被你的清纯外表所骗,误上贼船了。还是早早回英国避难方是上策。”他故作害怕地发抖了下。
她抿唇一笑,一个不安念头却突然闪过她的脑海。
“你什么时候回英国?”她凝视着他,轻声问。
“啊,一枪毙命,不愧是我最爱的女人!”尚保罗作势捧着心口惨叫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快说。”吴心兰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
尚保罗叹了口气,倒也没打算隐瞒。他盘腿在地上坐好,与她眼对眼、鼻对鼻。“我再过一个星期就该回英国去了。”他据实以答。
“为什么不早说!”她心一慌,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如果早知道他这么快就要离开,也不用谈什么男女朋友的问题了。
怎么办,她已经开始在难过了,将来要怎么面对分离这回事啊?她咬着颤抖的唇,看着自己的手指,无助地扳着那只银戒,一个不小心,银戒从手指上脱落,滚落到地板上。
尚保罗急忙捡起银戒,二话不说就套上她的手指。“你——你不可以一听到我要走,就这么没良心地想抛弃我们的山盟海誓啊。”他哇哇大叫,手脚并用地把她揽抱得死紧。
“我处理完那边的事情之后,就会尽快赶回来陪你啊。最多就是分开半个月而已啊。”尚保罗一本正经地说,忽而兴奋地握着她的肩,开心地建议:“你也可以请假和我一块去英国啊。”
“我要上班赚钱,怎么可能跟你一块去呢?”她瞪着这个不知民间疾苦的男人。
“钱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可以负担你的生活费啊。”尚保罗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为什么要让你负担我的生活费?我的薪水对你来说或者轻如鸿毛,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我工作努力的成果。”她凝重着一张脸,反感地推开他的手。
“亲爱的,如果今天是我有了经济困难,你会不会伸出援手来帮我?”他问。
“会。”她想也不想便回答。
“那你又何必对我的提议这么反弹?我没有同情或看轻你的意思。”尚保罗低下头,亲热地用额头抵住她的。
“说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你就快离开了。”她哽咽地说了一声。
“喂,吴小姐,‘分离’和‘分手’两个词语是不一样的,你要搞清楚状况啊。”他又哇哇大叫起来。
“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你本来就让人没安全感,现在又要我一个人傻傻的在台湾等你三不五时的——‘宠幸’吗?”她想不出其他词语,只好赌气地说出重话。
“我既然喜欢你,就会自动对别的女人免疫的,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就绝对不会有杂念的。我向你保证,长距离的恋情绝对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难啊。”尚保罗顿了口气,两根食指勾着她的嘴角,让她摆出一个微笑的姿态。“这样我可以‘时时’宠幸你了吗?”
“我不要理你,你根本就不是认真地想了解我。”吴心兰打开他的手,鼻子红红的、心底酸酸的。
“我想得要死啊!我根本希望变成你肚子里的蛔虫,可是我毕竟钻不进你的肚子里。而你一碰到感情这种事,脑子又偏偏九拐十八弯的,根本不像平时那么容易猜测,我当然没法子了解啊。你别生气嘛。”尚保罗死皮赖脸地黏着她又推又揉的,在她面前,完全像个孩子。
“亲爱的心兰,我最爱的兰兰,不要这样对我嘛。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半个月没有我在你旁边吵你,你一来耳根清净,二来可以培养对我的思念。可能你再见到我时,会热情地飞扑而上给我一个深情的ki 。”他嘟起嘴索吻,却换来一个白眼。
“你还玩!你还玩!人家心里很难过,你根本就不知道。好不容易习惯了不是一个人,就要分开。我也是会想念啊,我也会想天天看到你啊”她揉着眼睛,哽咽地说道。
“傻瓜兰!你别再说了,你再说我也要哭出来。”尚保罗怜惜地在她唇上一再轻啄着。
不是没碰过对他好的女人,但是她这般毫不保留的单纯反应,根本让他无法自制。他在设计珠宝时,总是希望能呈现出宝石最优的本质,现实中居然就让他遇见了本质完美无瑕的她,他怎么有法子不爱不疼啊!
“别哭,我离开十五天就会回来了,不是生离死别嘛。”他附耳在她耳畔,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十五天之后呢?你又能停留多久呢?”长距离恋爱该怎么谈,她可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啊。
“至少一个月吧。”见她又忧愁地拧起眉,他忍不住失笑了。“宝贝,如果我今天住在台北,而你住在屏东,我们也不可能经常见面啊。”
“至少我们可以经常通电话啊。”看他嘻嘻哈哈的,分明就是一副不打算想念她的样子。
“是是是。宝贝,你要千万记住,我不在家的时候,不要被别的男人引诱到变心喔。”他捧着她净白的脸颊,左看右看,她都是一派清纯诱人的模样,忍不住千交代万叮咛的。
她咬了下唇,看了一眼他着急的模样,却是安心了。他或者说话爱天马行空,却是不会乱打诳语的人。
“我决定要考虑一下,才决定是不是要和你两地相思。”她大声宣布,故意要他也尝尝忐忑不安的滋味。
“不准考虑,你人被我吻过了,手里也套着我的戒指了,当然要死心塌地跟着我才对。”尚保罗也大声宜告着主权。
“你当我是古人啊。”看他为着她的犹豫而又急又跳,她心底暗暗开心着,脸上却更加不动声色。难怪他没事就爱惹她,原来逗别人是这么好玩的事啊。“我现在不想理你,你别吵我,让我好好想一想。”
她拿了本杂志坐到沙发里,假装认真地翻阅着。
尚保罗神色焦虑地抓住她的肩膀,想看清楚她的表情,可她偏偏就是不抬头。
他第一次知道,何谓热锅上的蚂蚁滋味,她是那种绝对实际的人,万一真的认定他俩没有未来,那他先前的努力不都前功尽弃了吗?
“那我们至少可以相亲相爱地坐在一起吧?”他眼巴巴地问,心里其实不无怆然。一定是上天要惩罚他以前对女人太手到擒来了,所以现在才让他这样煎熬。
吴心兰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
尚保罗见状,马上蹑手蹑脚地坐到她身边。三秒钟后就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对着杂志内页的珠宝广告嘀嘀咕咕的。
“你很不像个男人耶——”她受不了他的噪音污染,回头瞪他一眼。“你很重耶。”
“法律又没有规定男人不能躺在女人的肩膀上。”他无辜地朝着她眨眼。“还有,谢谢你对我的赞美,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太瘦了。看样子,我最近在爱情的滋润下,果然是有所长进,心宽体胖,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啊”吴心兰很想继续板着脸,可是身边这个像麻雀一样的男人,却吵得她只想发笑。“我该拿你怎么办?”她并不像他那么笃定未来。
“捧在手里、放在心里,如何?”他好心建议,抓起她的一双手覆在他的脸颊上。
“你做梦。”她又翻了一页杂志,正好停在珠宝介绍的那一栏。
“停——你看这条项链很美吧。这是我从埃及太阳神得来的灵感,这个图腾中央的红宝石,代表了太阳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旁边古文字的黄金与黄玉,则是象征着权力与光辉”他自吹自擂地把自己的作品拿到她眼前,强迫她也要说一点赞美的话。
“等一下,这条项链是一百万还是一千万?”吴心兰看着上头的售价数字,怀疑自己眼花,所以多数了一个零。
“一千万。这条项链可是我的得意代表作。”尚保罗一副没把价钱放在心上的模样。这几颗完美的宝石,都是要求他设计的收藏家提供的。
要买一颗传家宝石,一千万其实并不昂贵——至少他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一、一千万!”她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八个音阶。
“很美吧。”他轻抚着即使印在杂志上,仍然璀璨耀眼的宝石项链。
“是很美,可是不需要用到一千万吧?那只是一块石头。”吴心兰看着那只金光夺目的项链,不解地轻蹙着眉。
“什么叫做那只是石头!”尚保罗脸色立刻一变,俊美的脸孔顿时冷硬地像一座铜雕。
“在我眼里,那就是一块石头。”她的声音变得畏缩,却还是老实地说道。
“你懂不懂什么叫做美感!”他恼怒地站起身,瞪着她一脸的不知悔改。还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批评他的作品。
“我不懂什么是美感,只知道什么叫做真实的生活。”她难道不能有自己的意见吗?难道她只能当他的傀儡娃娃?她捏紧了拳头,心头一寒。
“没有美的生活,根本就是行尸走肉。”尚保罗昂起下巴,不笑的脸显得高傲。对一个艺术工作者而言,他的想法必须超脱,她是不会了解这一点的。
“有些人的生活不求美丽,只求三餐温饱。”她想起基金会辅助的那些老人案例,不禁严肃了脸色。
“我不想和你吵这种无聊的小事。美感是我职业的一部分,你应该尊重我。”他不想暴躁地跳脚,寒了声,只冷冷地看着她。
“那你是不是也该尊重一下我的想法呢?还是只因为你高高在上,我既笨拙又不懂得欣赏美,所以只有你的意见才值得采纳?”吴心兰揪着衣服下摆,激动地看着他脸上讥诮的表情——这个自我中心的人,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对我来说,生活是件最真实不过的事情,如果你没有办法理解的话,那么你所谓的美,不过就是一种虚幻不真实的世界。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根本不懂现实的人生是怎么样!”她愈说愈激动,陡然站起身瞪视着他。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自己的人生就过得比我高明吗?不管我懂不懂得生活,至少我是很快乐地在生活。你呢?”他忍不住也说了重话,黠亮的眼冒着火光。“表面上逆来顺受,事实上,如果你真的安于现状的话,你会这么不快乐吗?”
吴心兰胸口一阵剧痛,她弯下身,痛苦地喘了一口气。
“我或者还没有法子让自己在现实环境中感到快乐,但是我很认命地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所以麻烦你高抬贵手,不要再用你的高标准来要求我了,可以吗!”她捏紧拳头,对着地板吼到连喉咙都发痛。
话音未落地,她猛然朝着门口跑去。泪水早已哽住喉咙,但她不想在他面前落泪。
才猛然拉开门,一股力道却把她整个人往后一扯,让她落进了一个同样剧烈起伏的胸膛里。
尚保罗环抱着她的腰,感觉到她身子的颤抖。他心疼地拥紧了她,她没挣扎,只是毫无反应地任由他抱着。
他皱着眉,痛苦地粗喘着气。从没有人敢这么正面挑战他的作品,所以他的情绪难免会失控。
他知道两人的价值观有多大的差距——她从没试着想改变他的看法,而他又有什么资格,硬要强押着她同意他的作品是无价之宝呢?
“对不起嘛”他委屈地抿着唇,用下颚顶住她的发丝。
“不必。”她深吸了一口气,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门板。既然他们之间的差异大到让他们无法真正交心,那又何必再继续这段感情呢?
“我不在乎任何人批评我的作品,但是我在乎你的看法,我希望你觉得我是最好的。”他闷着声说“我真的只是这么想的,没有其他意思。”
“你没有办法接受你不想听的话,对吗?天之骄子。”吴心兰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刻薄,但她真的做到了。
尚保罗看着她刻意冷淡的表情,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实是事实。
从小到大,除了和老哥经常性的斗嘴之外,没有人会和他唱反调。大伙想进入他的世界,一并享受光环加身的荣耀都来不及了,哪有人会像她这么毫不犹豫地指责他的世界不够“真实”!
“请你放开我,可以吗?”吴心兰客气地问,假装不知他一直在凝视自己。
“该死!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客套的方式跟我说话?我不是路人甲乙丙。”尚保罗蓦地旋过她的身子,灼亮黑瞳直视着她的水眸。
她没有闪躲,只用一种过分沉静的目光回应着他。
“如果你不想听我说真心话,那么我当然也只能把你当成路人甲乙丙。”她说。
“我现在愿意听你说任何话——只要你原谅我。”尚保罗的手指陷入她的肩膀,只要她不要这么漠然地对待他,一切好商量。
“你知道我在基金会做事,每天接触到的多半都是需要帮助的老人有些人一辈子就是这么孑然一身,到老了还没办法过一段有尊严的日子。”她说得缓慢,目光里闪烁着对上天安排的疑惑。
“接着遇见了你,你过的生活,是我即使在梦中都无法想像的奢华。我不是试图想要改变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觉得贫富差距的世界有多恐怖。你听得进去也好,不想听也没关系,反正,无所谓了。”她一耸肩,一派云淡风轻。
“什么叫做无所谓?!”他瞪着她,从齿缝里迸出话来。
“无所谓就是无所谓了,我们各自去过彼此适合的生活吧。”她卸下手指的银戒递到他手里。“戒指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