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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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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司徒剑兰对一戒好,所以司徒百合也终于能正大光明对一戒好,这让司徒百合轻松不少,她原本就不是太冷漠的姑娘,时常喜欢挂著笑颜待人,硬要逼她对一戒板著脸,这才是真正折腾她哩。

    一戒不是难相处的人,她只是性子比较浅淡,不熟识她个性的人会以为她有心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对于司徒百合这种向来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的活泼姑娘而言,压根没有差别。只是司徒百合热络的速度太快,一戒追不上,有几回司徒百合快快乐乐从一戒背后扑抱住她,被一戒本能反应给过肩摔摔疼了娇臀,这大概是司徒百合唯一觉得苦恼之处。

    司徒百合好不容易逮著亲亲大哥沭浴的好机会,继续想和一戒培养姑嫂感情,不然大哥时时刻刻赖著一戒不放,不知道女孩子家也是有些私密话要咬耳朵的吗?

    她哼著愉悦小曲儿,没带伤的那条腿仿著雀儿一样一蹬一蹬地蹦跳著,牵动姑娘家最爱的满头首饰叮叮咚咚地响,银珠金玉在她的发髻上如风摇曳,好看得紧。

    她甫跨进一戒的房里,就瞧见一戒正将东西藏于衣襟,心里生疑“一戒,你偷偷藏什么?”跳跳跳,跳到一戒身边。

    “没。”一戒粉饰太乎的功夫比不上她的武艺好,一个字就露馅。

    “我瞧见了!厚——是坏东西对不对?我瞄到是纸哦!是兰哥写给你的情诗?”哇哇,好幸福哦!“借我看一下,一下下就好啦——”司徒百合在她身上磨蹭,她很常要这招来达成目标,撒娇的功夫杀遍天下无敌手。

    “不是兰哥写的”话还没说完——

    “厚——不是兰哥写的更糟,我替他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爱慕者竟敢染指我们司徒家的人,活久嫌腻了吗!”这是好妹子的责任,要为兄长守住未来嫂子!

    “也不是情诗”一戒对司徒百合完全没辙。

    “不是情诗?呀!我懂了,原来是那个呀”司徒百合神秘兮兮地直笑,两道柳眉挑得高高的,眸子笑得多眯“别害臊,那种东西我瞧过好多,吓不倒我的。嘿嘿,拿出来我看看,说不定我还可以同你一块讨论哦!”一戒疑惑眨眨眼“讨论?”

    “对呀对呀,你偷藏春、宫、画对不对?”司徒百合不给她回答的机会,一副“我蒙对了吧”的呵呵笑靥,一根纤指还不断摇呀摇。

    “我没有!”一戒忙否认。若换成以前,她可能只会淡淡澄清,可是前不久她见识过何谓春宫画,那些露骨而大胆的画作教她看了面红耳赤她怎么可能还私底下偷藏。

    “看春宫图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要多学习才好,才会得到欢愉嘛。”

    这又是司徒百合另一点让一戒无法追随上的部分,这小丫头看起来清清纯纯,说出来的话可不含蓄,时常堵得她哑口无言。

    一戒只能叹息以对。

    “真不是春宫图哦?”司徒百合失望地问。

    见一戒摇头,司徒百合又重新腻过来“既不是情诗也不是春宫图,那么还有啥能让你私藏的?”她的好奇心不减反增。

    一戒知道司徒百合不达目的不死心的性子,若继续缠斗下去,待司徒剑兰沭浴完,瞧见这情景,绝对会和司徒百合一搭一唱,逼她掏出怀里的东西。

    一个司徒百合已经让人无力招架,再来一个司徒剑兰,她必败无疑,而且这东西不能让司徒剑兰看到。

    一戒衡量对付司徒百合比司徒剑兰容易,所以倒不如满足司徒百合的探问,免得司徒剑兰也来凑一脚,那样她就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拿出来给你看,但别跟兰哥说,好吗?”先说条件。

    “嗯嗯,当然好。”司徒百合用力点头。

    得到司徒百合的保证,一戒才从怀里取出好几张纸,就是司徒百合进来时瞟见的私藏品。

    当真不是情诗也不是婬艳销魂的秘戏图,而是撕成好几张的人画。

    司徒百合大约拼凑一下“这不是你的人像画吗?怎么撕成这模样?好可惜,画得好像呢。唔?这好像不是用墨画的,红红褐褐的,感觉有点怪怪的

    一戒将画像重新折好,藏回怀里,脸上唯一停伫的表情仅只是淡淡宁静。

    “你答应我不同兰哥说。”

    “不能让兰哥知道哦?又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一张撕掉的画纸嘛。”像她一开始也好奇个半死,一瞧见是破画像,就觉得“不过如此”罢了。

    “百合。”一戒神色认真而坚持。

    “好啦,不说就不说。”但她不保证不会不小心说漏嘴。

    司徒百合很快就将画纸的事情抛到脑后,又是一记甜笑。

    “前几天听兰哥说,是你把我从山谷里扛回来的,一直没跟你道谢呢!一戒,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她双手合十,把一戒当神像在膜拜。

    “别客气。”司徒百合的多礼让一戒不自在。

    司徒百合偷瞄她一眼,悄声问“那你找到我时,没有遇到一个人吗?”这件事她一直想问一戒,但碍于亲亲大哥老在一戒左右打转,害她很难找到好时机。

    “你是指那个男人吗?”一戒想了想,反问。

    “嘘嘘嘘嘘——”司徒百合手指抵著唇,紧张的嘘声完全盖掉一戒的声音,左右瞧瞧没人才压低音,再道“别明说。呃你瞧见他了?”

    一戒颔首。她不只瞧见,还和那男人过了几招。他功夫不弱,但未使全力,似乎也不是真心想阻止她救人,否则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全身而退。

    “是他掳走你,而且还推你下山谷的?”会这样猜,是因为与那男人过招时,他的语意似乎是这么说的。

    “好像是这样。”司徒百合含糊乱应,也不多说明。

    “需要我去替你杀了他吗?”一戒以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是司徒家向来的处世态度。

    “不要不要!”司徒百合忙挽住一戒的手臂,生怕她咻的一声就使轻功飞出窗去寻他晦气。二戒,我方才答应你保守画纸的秘密,你也一样,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兰哥知道,好不好?”

    “为什么?”他想伤害百合,为何还袒护他?

    “我怕兰哥会对他印象不好,我不想兰哥讨厌他。”司徒百合脸垂得低低的,声音细小。

    一戒可以想见司徒剑兰知道那个男人对待百合的行径之后会有多厌恶,甚至可能叫她去替百合讨公道,将那王八羔子砍成十段八段,毕竟司徒百合是司徒剑兰心头肉一块,让人如此伤害,他不会善罢甘休。

    “那个男人,就是兰哥提过你见死不救的人?”

    “嗯。”司徒百合的小脸上漾著一抹不知是羞或是笑的娇俏。

    “他回来找你报仇?”

    “嗯。”小脸上染了一丝丝的阴郁,连眸里的光采都黯淡下来。

    “百合,那个男人留不得。”心眼恁般小,将不该归罪于百合的仇恨加诸在她身上。百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是个花似的小姑娘,他竟然还将她推下山谷,让她受了伤,动也不能动地躺在石谷里度过好几夜,不可原谅。

    “他又没有错。”司徒百合还噘著嘴,替他说话。

    “百合——”

    “他没有错!”她胳臂向外弯。

    “百合,你如果出了事,兰哥会很难过的。”

    “我知道,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一样,对兰哥来说,你跟我同样重要。”虽然她心里吃味著一戒在大哥心里的地位比她更高,但她才不认输,非要跟她争个“同样重要。”

    “那么,离那个男人远远的,好不?”一戒仍是苦口婆心。

    司徒百合凝瞅她良久,最后还是任性摇了摇螓首。

    “我等他好久了,真的好久了久到我好害怕他不会来”

    明知是飞蛾扑火,仍是眷恋著火的温暖,那么奋不顾身。

    司徒百合的坚持,让一戒忆趄了斐知画之前也是试图告诫她,告诉她,前方是断崖,再执意前行只会摔个粉身碎骨,她明明清楚,却不曾有过回头的念头,而这般的她,要用什么立场去逼司徒百合别步上她的后尘?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如何去说服司徒百合?

    她和司徒百合都傻,却不需要人来同情,是她们自己选择走上这条路。

    她并不比司徒百合高竿多少

    怀里那张撕得粉碎的画像,不也正是如此提醒她吗?

    如果关于斐知画的传言是真,由他亲手绘下的人像图被撕毁,只代表著——她即将死去。

    不害怕。那时她是这么回答斐知画,心里也当真无所畏惧,但是当真正开始数著日子,她害怕起来了

    还剩多少时辰能留在他身旁?

    她会以何种方法死去?

    万一是当着司徒剑兰的面前,如何是好?

    想起那日她杀曲无漪,让另一个担心曲无漪生死的人那么难过,她也好害怕会报应在司徒剑兰身上,教他眼睁睁看着最血腥的结果。

    如果自己静静寻找个地方死去,不让任何人知道,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不敢这样孤单离开,如果可以贪求,她渴望在合目之前,视线占满的,都是司徒剑兰,在失去呼吸之前,嗅著的,全是他的味道,听觉全然消失时,回荡著的,仍是他的声音

    要是能在睡梦里暴毙,不用和司徒剑兰道别,就是躺在他身旁,聆听他的心跳、他的吐纳,慢慢、慢慢地散尽魂魄,该有多好。

    想在他怀里合眼,又不想让他亲眼见到她的殡魂,矛盾的思绪,教她理也理不清楚。

    “两个人嘀嘀嘟嘟的,在说谁的坏话?”司徒剑兰沭浴出来,仅仅披著单薄的素白袍,黑长发微微湿著,佣懒笑觊著将他胸口占满的两个女孩,属于他眉宇问的邪气没减少半分,但眸心很温柔。

    “哪有,我在陪一戒聊天解闷呢。”司徒百合与一戒交换一个两人各自为彼此守密的眼神。

    “我瞧见的明明是你缠著一戒说话。你没瞧见一戒一脸不知如何应付你的苦恼吗?”司徒剑兰损起自家妹子可不会留情面。

    “哪是,我们聊得很开心呀!是不是?一戒,你说!”马上寻找支持者。

    “嗯。”一戒很给面子。

    “不用做人情给百合,摇个头就可以轰她出去,省得她碍事又碍眼。”

    “我先说哦,我今天没打算踏出一戒的房,说好今天跟她一块促膝夜谈的,你回自己房间睡。”司徒百合故意这么说道。虽然她还没和一戒“说好”但现在说也是来得及啦!

    司徒剑兰眉一凛,还没先发难,一戒却说话了。

    “对不起,百合,我想陪兰哥。”

    因为,日子不多了,从现在起每一刻都是极为珍贵,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她必须要珍惜。

    一戒的答案不但让司徒剑兰扬起胜利奸笑,更让他打从心底涌起无限自满。

    一哼哼!哼哼哼!见色忘友就是在说你们两个啦!欺负我没有人陪就是了!稀罕!稀罕!”司徒百合各自朝他们做完鬼脸,一跳一跳地赌气跑出去了。

    “百合好像生气了”一戒脸色苦苦的。

    “理她。”司徒剑兰圈抱住她,拿新生的胡碴子去蹭她的颈子。“今天怎么忽然主动说想陪我?”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他腻著她,想温存也是他提出,最俊也是他将她的房间当成自个儿的,几乎夜夜睡在她床上,难得她如此积极,他真高兴。

    “我觉得今天好冷,抱著你比较好睡。”她被扎得痒笑。

    “一个武功高手说伯冷?你们不是燃燃内力就可以煮熟一锅汤吗?”比灶窝还管用。

    “哪真这么厉害,不然就是我学艺不精。再说,我爹爹师父也交代过,不许把功夫花在那种杂事上。”不过怕冷只是虚招,她只是想让他抱著。

    “你爹爹师父说的不好,这算什么杂事?改天我们拿内力来煨红薯,要是真煨得熟,可好吃的咧。”吃完红薯再把皮寄去给她爹爹师父,气气他最好。

    “就明天,好不好?”

    不能改天,她没办法改天,连这么短暂的日期她都不敢肯定自己还在不在人世。

    “这么贪吃呀?”

    “可以吗?”她仰首盼问。

    “当然可以。”见她这么期待,他怎么可能拒绝。“串只鸡,串些虾,你喜欢的菇是一定要的,再配壶酒,就算一顿午膳,怎样?”

    “嗯。”她笑了。

    “你这样笑,会让我叫厨子再杀头猪来烤。”想要更取悦她。

    “吃不完的。”

    “那就连吃它三天三夜,还伯啃不光吗?”

    “三天三夜”听起来,好短,但是又漫长到她不一定盼得来。

    “怎么了?嫌太久吗?”

    她快速摇头。

    “我想要一辈子。”她轻轻道著心愿。

    他笑出声“一辈子吃烤肉?会腻吧。我还想带你去吃些新奇的玩意儿,像鲜甜的蒸笼螃蟹,还有波斯三勒浆。这你没听过吧?它是果酒,是胡酒,用庵摩勒、毗梨勒、诃季勒三种树实酿成的酒,辣中带甜,喝了暖身。印花酥饼、二十四气馄饨、鸭花汤饼、花软牛肠、长生粥、天花铎锣、白龙肿、银丝董面、萝羹鲈脍你可别边听边淌口水呀。”

    “被你说得好饿你是故意的吧?”在她耳边念出这么一堆美食,虽然有些无法从名字去猜测食物料理,但司徒剑兰嘴挑,能让他挂在嘴边的东西,必定有过人滋味。

    “当中还有最美味可口的司徒剑兰你要挑哪一道先尝?”他恶意吹拂她的耳壳,引发她的战傈。

    “司徒剑兰。”她红透了满脸,但对于选择菜色毫不考虑。

    “好聪明的饕客。”

    用膳的时间到了,请开动。

    睡眠对她已经变成奢侈。

    自从收到被撕毁的画像开始,她没再入睡过,脸蛋上却也不见倦意,她把握时间享受著司徒剑兰给予的一切记忆,要清醒地搁入心里——要睡还怕日后没机会吗?等在她后头的,是无止无尽的长眠。

    她带著笑容,让他陪著她,她没有改变习惯,一样早起练剑、伴他读书,两人兴致一来就整日赖在床上嬉闹缠绵,她表现得彷若无事,心,难得的平静。

    直到那一天,她开始觉得头晕,碰碎了桌上的茶杯,差点在司徒剑兰面前昏厥过去,最后还是以一时失神勉强欺瞒带过。

    接著,她对食物失去胃口,满桌子的琳琅珍馁,色香俱全,她尝进嘴里,却连吞咽也咽不下去。

    算算日子,正好是第三天,传言中斐知画撕画杀人的咒术成真之日。

    司徒剑兰不可能没有发现她的怪异,即便她努力想表现得一如往常,但他太注意她,她一个小小的挑眉,他都没有遗漏,更遑论是她更夜里轻浅压抑的叹息。

    他心里生疑,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她还在担心曲无漪吗?

    在她杀了曲无漪的隔几日,他便又悄悄陪著她上银鸢城一趟。曲无漪没让她一剑刺死,顶多只是身子里的毒难解一些——谁知道那家伙会是个孤家寡人,没个亲人能供血当葯引!这一点是他失算,可是后来也听说银鸢城那里有人想出了主意要救曲无漪。他觉得曲无漪救活的机率很大,毕竟祸害遗千年,曲无漪不可能短命。

    倘若不是为了曲无漪,她还有啥烦心事?

    这问题,拿去问一戒当然得不到任何答案,她只会对他淡淡一笑,笑得他连心都软了,暖言说她没事,要他别担心、别多想。

    既然撬不开嘴紧得宛如蚌壳的一戒,那他退而求其次,改找那个嘴不丰靠,简单几个迂回就被他套话套得一干二净的司徒百合。

    司徒百合也不枉司徒剑兰的期望,本来还戒备防范地和他打哈哈,结果他以退为进,一句“那天你和一戒交头接耳的话,我听了大半,尤其是关于你的!”司徒百合作贼心虚,心一急、嘴一开,企图转移话题,很不小心兼没义气地抖出关于一戒的那部分,来盖掉她自己的那段——

    等司徒百合惊觉自己的失言,司徒剑兰早就冲出她的闺房,杀向一戒的房里。

    只见司徒剑兰脸色沉凝,进到房内便动手翻找起来,坐在椅上的、一戒原本仅是看着他忙碌,没出声询问也不阻止,一直到瞧他翻完左半边的所有柜子,再往床上去,准备扯下铺底的软被,她才脸色微变,马上奔来,挡住他。

    “兰哥,你做什么?”她口气有些慌。

    “找东西。”他瞧了她一眼,明白她眼神里不安,原来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附近,否则她不会眺出来阻碍,好极了!

    “找什么?”她咽咽唾液,希望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东西。

    “找那张被撕碎的画像!”

    一戒眸子圆瞠。他知道了!

    “哪、哪有什么被撕碎的画像”她笨拙地说著谎话,字字结巴。

    “你不擅长说谎就别说。交出来,不然就让开,我自己动手找。”

    一戒交也不是,让也不是,左右为难。

    “让我看,让我安心,让我推翻我现在心里想的那张画,不会是出自于你提及过的秘术师之手。”他的眼神比她焦急、比她慌乱,她可以做到淡然无波,但他不行,从百合口中一听到撕破的一戒画像,他连怔仲的时间都没有,闪电劈进的思绪就是一戒之前为了担心他在曲无漪面前露脸,特别特别叮咛过他,说曲无漪身畔那名秘术师能以画杀人,只要绘了人像再撕画,画里的人便在三日内断气的事迹——

    他当然希望是自己瞎猜瞎紧张,他必须要亲眼见到那幅画才能放宽心!

    “兰哥,没事的,你别担心”

    “我去他的别担心!我怎么会蠢到以为叫你去杀曲无漪之后还能够全身而退!换成我是曲无漪,我也不可能轻饶你我,有个能以画杀人的秘术师,我也会叫他撕了你我的画像来陪葬!我竟然没想到这些——”司徒剑兰抡紧了想一拳捶向胸口的拳头。

    好痛恨痛恨如此自做聪明的自己。

    “我现在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他揪著她的纤膀子,沉重的表情及语气仿佛被撕了的画上头是绘著他,彷佛面临死劫的人也是他。

    “兰哥,我不害怕的,真的。我已经准备好了。”她试图安抚他,唇边镶著的轻笑,云淡风清。

    “你不害怕但是我害怕呀!你准备好了我却永远不可能准备好!”他吼著,腥红了眼“你已经准备好要离开、准备好留下我一个、准备好放任我自生自灭,亲眼见你死去、准备好当你变成一缕魂魄时,看我一头撞死在你的灵位前!”

    “兰哥你别这样”

    “那我该怎么样!学著你这样笑吗!”他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戒瞧了好揪心,她展臂抱住他的颈子,踮起足尖以便将他搂在肩窝,她咬著唇,双掌穿梭在他的发间,发觉他竟然在颤抖。

    她是准备好面临死亡,却欺瞒了他,自私地以为自己做的一切全是为他好,殊不知她只是为自己好,想让自己走时能多贪眷在他身边,可是被留下的他该怎么办,关于这些,她没有想到

    司徒剑兰突地推开她,两手紧紧扣住她的脸颊,逼她抬头,眼里有她从未见识过的坚决。

    “一戒,你马上回去曲无漪身边,告诉他,你之前留在这里是为了与我周旋较劲,你无心背叛,刺他那剑是为了取信我,好进行你的计画——”他脑子里蓦然想到这个补救方法,虽然窝囊,但只要能有万分之一成功就要去试!

    “我不要”

    “听话!若他反过来要你取我性命,你就点头答应。”

    她想要用力摇头,他却十指紧把著,不让她有反对的动作。

    “他若要你供血让斐知画画我的人像图,你就去做,听清楚了没!”

    “不”

    “你求他卸除那张画上的咒术,用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不!”她大声反驳。

    “你不要在我面前死去!我已经亲眼见过双亲在我面前断气,我不允许你也这样!听我的话!”那段记忆太痛苦,他好不容易挣脱,绝不要再尝一次!天知道他有多痛恨看到有人在他面前死亡,所以初初见她,那个月下池畔里的她,他以为她要求死,所以难掩愤怒地跳下湖去揪她上岸。

    “兰哥你说过不再逼我做任何我不愿意做的事”她最不愿意的事情,就是拿他的安危来换自己苟活。

    “如果以活命为前提,我就会。”

    他之前也说过要拿他的命去换她对曲无漪的忠诚,只是那时不带半点真诚,只是欺负她看重他,不会真的伤害他。而现在,他仍是要她以命换命,这一次,他却是万股笃定,也坚持要她这么去做。

    “兰哥”

    “你要逼我用双龙金镯来命令你吗?”

    “我不会听你的命令绝对不会听”反正她背叛过前主子,再背叛一个也不算什么她不会听命行事,这种命令,她不会的

    他以额抵额,是叹气,也是放轻声调“如果我求你呢?”

    “什”

    司徒剑兰倏然在她面前单膝跪下,逼出了她的眼泪。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求什么?他要拿他的命换她的呀!

    这个男人有多骄傲,她相信他屈膝的次数寥寥无几——也许这压根是他第一次这样做,而他不是为了求自己的活路,而是要挣得她活命。

    但是对她而言,她同样愿意拿自己去换他的平安无恙,若要伤他才能苟且偷安,她不要。

    但她若是又拒绝当她软硬都不吃地拒绝他之后,他还会用什么方法要她点头?

    一戒弯身将他揽进胸口,湿润的脸颊抵在他发涡上,感觉他环在她腰际的力道变大,几乎要将她揉进怀里。

    她衔著浅笑,十指梳理他的长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无论如何,不能伤他。

    “兰哥,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