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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兰愣了一下。
脑内闪过短暂的空白。
“你的养父母在车祸中过世了。”
希欧维尔的表达并不委婉,也没有什么感情。
他这种冷漠沾染了卡兰,让她心中产生奇异的割裂感,好像在谈论一件跟她完全无关的事情。
希欧维尔把一些未公开的内幕告诉她。
这次爆-炸是自杀式袭击。
司机开着装有爆-炸物的货车,想冲进市政大厅,但是被截停了。截停货车的装甲车,不慎把它撞到了路过的一辆私家车上。
卡兰的养父母就在车里。
当场死亡。
三名死者分别是货车司机和卡兰的养父母。装甲车上的军人迅速撤离了,其他民众在疏散过程中,因为车祸和踩踏事故受伤惨重,但没有出现死亡。
“如果你需要的话,过几天我可以把他们的遗物整理给你。”
卡兰几乎是立即回答:“不,不用。”
她的心沉重地跳动,造成难忍的负担。她想停下歇会儿,但是呼吸正在变得越来越困难,氧气似乎难以抵达肺部,不管她多用力地吸气都没用。
希欧维尔安静地等待她缓过来。
卡兰只是痛苦地喘息,视线凝固在他身上,眼神看起来什么都没想。
希欧维尔叹息着站起身,把她抱进怀里。
“你可以哭。”
卡兰也想做点什么表达悲伤。
但她身体上的痛苦已经掩盖了一切,她什么都想不到,只能不自觉地攥紧前襟。
“我联系研究所了。”希欧维尔轻拍着她的背“放松。”
他怕卡兰在痛苦之中抓伤自己,于是摸着她的手,慢慢将她手指分开,跟她交握在一起。
“没关系我不会倒下。”卡兰低声道。
希欧维尔环过她的腰,手臂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不会。”他说。
他低下头,吻了吻卡兰。
她其实没有哭。
但希欧维尔沾-湿了她的眼角。
卡兰越过他的肩头,看见银发像湖面碎裂的月光般熠熠生辉。他有干净的发色,干净的气味,干净的眼瞳,但是跟他拥抱在一起,却让人感觉到不可饶恕。
他们在沙发上亲吻。
希欧维尔并不为她的养父母动容,但他很愿意在这个时候成为卡兰的依靠。他拍着她的背,让她靠得更近,身体接触带来温暖的抚-慰,灯光也让人很有安全感。
“我好些了,不用去研究所。”卡兰低声说。
“你真的没事吗?”希欧维尔反复确认“不用假装什么”
“我没有。”卡兰立即答道。
她看着希欧维尔,黑眼睛动荡不安。
“我没有。”她重复。
希欧维尔挑眉:“心理医生随时有空,我也可以”
卡兰亲吻了希欧维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
希欧维尔当然是很乐意地接纳了她。
他抱着她的腰,换了个姿势,更方便承托她的重量。卡兰吻得很凶,而且被舔到上颚的时候,会拉扯希欧维尔的头发。他一开始还会忍着,后来也用力抓她的头发,不是迫使她退后,而是拉着她不断起坠。
卡兰在浑浑噩噩中尝到血腥味。
连接的地方也隐约有点痛苦。
她猛然清醒一点:“不不行”
“没事。”希欧维尔缓下动作,继续亲吻她的嘴唇“不用担心安全措施。”
他们彻夜不眠。
第二天,卡兰起来已经是中午了。
希欧维尔刚离开不久,他那边床还有温度。
餐桌上有准备好的午餐。
已经有点凉了。
卡兰吃饭的时候突然开始流泪。
她的养父母工作负担很重,没空每天给她准备吃的,所以经常在早上做好,让她中午晚上热一热。
他们都是工人。
在家时间有限,也不跟她谈情感和理想。每天回来最多关心一下她有没有吃饭,有没有看书。
卡兰觉得在外面兼职也比在家里呆着舒适。
但是现在,她坐在餐桌边认真回想。
其实她是有被好好照料着长大的。
她身体不好,在家从来没干过重活。不用自己做饭、洗完、打扫卫生。甚至连被子都不用自己叠。虽然家里地方有限,但养父还是给她弄了个书架。
只要她说“我看书去了”父母不管有什么活都会先放一边,保持安静不吵她。
即便是怀有目的地抚育,卡兰也顺利长大了。
她一直很感激。
直到她被押送到养奴场的那天。
她的父母像两块钢铁似的矗立在门边,不管她怎么哀嚎求救,也没有半分动容。卡兰想起前天晚上,听见他们说自己亏了多少多少钱,才终于意识到她并不是作为他们的“子女”长大的。
她是一种风险投资。
听见父母的死讯,她竟然第一个念头是——“我终于不用思考到底该爱他们还是恨他们了。”
她可以开始“怀念”他们。
而怀念是不必区分爱恨的。
但是今天她坐在餐桌上,又很不争气地哭了。
“卡兰?”希欧维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卡兰终于从思绪中剥出自我。
希欧维尔换了一件靛蓝色风衣,长发松垮地被束起,系带很长,是金蓝色的。棕色皮靴留在外面。铂金权杖和卡兰的雨伞放在一个桶里,帽子挂在权杖的鸟头上,因为门边没有衣帽架。
希欧维尔走进来,确认她是在哭。
“有这么难吃吗?”他顺手拿起卡兰的叉子,尝了一粒牛肉。
卡兰已经迅速调整好表情。
“被胡椒呛着了。”
希欧维尔点点头,又尝了一片莴苣。
“这不会是你做的吧?”卡兰问道。
“当然不是”希欧维尔瞥了她一眼“是保镖做的。不过如果你想,我也可以试试。”
卡兰以为希欧维尔会很抵触厨房。
因为他在爱尔兰,从来不帮纳什莉夫人。
不过后来他有一次说了,他只是不喜欢他母亲恶毒地指指点点。
很多贵族都喜欢厨艺。
天空花园餐厅就是贵族开的,店主自己开发新菜式,然后教给主厨。纳什莉夫人也精通多国菜种,尤其擅长做汤。
不过他们更多把这当做一种“特长”而不是生存必备技能。
卡兰觉得希欧维尔会把厨房炸掉。
“我也会做蛋糕。”希欧维尔厉声道“别这么看我。”
卡兰不置可否,她收敛情绪问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只是去换衣服。”希欧维尔皱眉“需要我多陪你几天吗?我可以推掉一些事情”
“不用。”卡兰抿唇道。
希欧维尔看着她吃完了饭,然后又回到房间看书。过去半小时,她的书一页没翻。
希欧维尔知道卡兰心事重重,但是不想被他开解,所以强装出一切正常的平和模样。
就算她不说,他也感觉得到。
又过去半小时。
卡兰的书还是没翻。
希欧维尔终于看得不耐烦了。
他放下手里的杂志,朝卡兰走去,然后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横抱起来。
卡兰发出惊叫:“你不能这样吓我!”
她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突然抱起她的人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从镜子里看我吗?”
卡兰梗了一下:“你存在感太强了,我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
“那就别看书了。”
反正她看书也是为了分散注意力,不如一起做点别的。
希欧维尔把她带回四角柱的帷幕后。
他很有耐心,偏好舒缓的节奏,在任何事上都保持沉稳坚定地推进。他一直能控制卡兰那些莽撞无知的尝试,但最近却不太会拒绝她。
他明白卡兰也需要一个宣泄口。
在藤蔓辗转缠绕,月光沉入黑水时。
卡兰会想起心理医生手臂上的皇冠纹身。
她也想繁复华丽的东西,一层层遮盖掉伤痕。
希欧维尔愿意帮她涂抹纹刺。
他们重新恢复平静,希欧维尔起身去给她拿桌上没看完的书。
他只披一件睡袍。
衣服满地都是。
在纯白的长毛地毯上,那件靛蓝色风衣像一滩晕开的颜料。
卡兰看见他睡袍在光线透出的身线。
柔韧,优雅。
贵族式的苍白与精致,动作幅度都很小,精准又有克制力。
卡兰俯身从地上捡了他的十字架。
希欧维尔把书给她。
“还给我。”他皱眉道。
十字架是纯银的,上面的受难者面孔生动鲜活,让人过目难忘。比起挂坠,它的链条更新,应该换过。
“这也是传家宝吗?”卡兰好奇地问。
希欧维尔想夺回十字架,卡兰敏捷地避开了。
“是的。”希欧维尔皱眉“所以快还给我。”
卡兰把手拿远,若有所思:“这是上一任白银公戴过的东西,所以你怕的不仅是神,还有你父亲。”
“我没有害怕。”
希欧维尔有点咬牙切齿。
他把书拍在床头柜上,一把抢走了十字架,威胁道:“早晚会让你咬着它哭的。”
这件事至少在今晚没有如愿。
新的一周开始。
卡兰旷了三个学期以来的第一节课。
她被雷欧拉去开紧急会议了。
这次会议连康斯坦斯都来了,他看起来英俊不减,但是精神不太好。开会的时候,他一直往卡兰的方向看,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会后,雷欧单独留下康斯坦斯。
“大家先回去吧,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商量。”
卡兰急匆匆地返回实验课,并且跟老师扯了个很生硬的慌。因为她成绩好,老师也没说什么,甚至没算她迟到。
在这节课结束后,卡兰被康斯坦斯堵在了厕所门口。
“上次活动是你策划的?”康斯坦斯脸很黑,神情凝重,精神高度紧张。
“哪次?”卡兰不确定他在说什么。
“运货那次,别装傻!”
康斯坦斯直接把卡兰推到了盥洗池面前,他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卡兰露出痛苦的神色。
康斯坦斯眼神中立马闪过一丝慌乱,但他还是坚定地逼问:“你为他设计方案,爆-破市政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