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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建章国庆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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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建章国庆观礼

    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根据建章在单位里的出色表现,领导决定派她参加工宣队去支左。

    建章高小毕业就参加了工作。原本她还是很想念书的,但作为长女,她不能再上学了,父亲需要她参加工作,帮着操持这个家,毕竟家里吃闲饭的太多。出了校门先找了份临时工,在地毯厂洗毛,一年以后调到毛纺厂成了一名正式工,帮父亲担起了养家糊口这副重担。其实还在上学时,建章就经常带着建国上街捡煤核,弱小的姐弟俩经常受人欺负,建章总是勇敢地站在前面护着建国。参加工作后,虽然她个子小,力气小,但干什么都有一股韧劲。就凭这股干劲,很快在厂里有了好名声,很受领导器重。两年后就被调到科室工作,去年又被提拔为組干科长。

    文化大革命是史无前例的,是国家大事,是人人都要参加的,这突出地表现为一个人能不能成为**的好学生,能不能彻底改造世界观的大是大非问题,无论你是什么态度,站在什么立场, 都要投入到社会这个大熔炉。在这座小城里,七九三和联总是两大派别,由于阶级立场问题,经常发生冲突,有的夫妻两口子同在一各单位却分属两个派别,白天在单位对着干,下了班回家继续唱对台戏,执着地把战火从工作岗位烧到枕头边。

    建章在单位里的突出表现和工作岗位的不断变化,父亲感到十分欣慰和满足,这可真是给他长脸哪。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可自己一介草民,一个公司的小职员,却培养出这么一个出色的女儿,这难道还不值得自豪?可文化大革命的不断深入,却令父亲感到隐隐约约的不安,他亲眼目睹了单位和社会上人们对这场运动的狂热,目睹了后院三七年参加工作的老干部马拐子的遭遇,他总觉得不知道哪儿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也是一名**员,对党是忠诚的,对党的事业兴旺发达是坚信不疑的,由于这些都关系到自己这一家人今后的生活。对有些人的过激和过分行为感到深深的不安。他怕建章脑袋一热也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为此他专门和建章长谈过两次。他说,咱们家祖孙三代是贫农,苦出身,你根正苗红,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党组织对你的培养和信任,不能做半点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建章发自内心地向父亲表白,文化大革命这么大的事情,作为一名党员我要积极参加,还要有良好的表现,我不积极不表现就不能进步,就不能发展,就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碎。但我毕竟还有脑还有眼,我会尽量地把握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一定会动脑子的。得到建章的承诺,父亲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事后他还是不无担忧地说,不管干什么千万不可冒进,宁可落后。

    这天下班,建章带回一条特大喜讯,她被市里选中与另外12名工宣队代表到北京参加国庆观礼。

    父亲激动得不能自持,像是自己要见**。吃饭时他满满倒了一杯酒说,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值得庆贺。我们得感谢**呀,没有他老人家就没有新中国,就没有我们这一大家子。我和你妈从乡下进城前在铁弓山给日本人背煤,天天挨日本人打,最后一次小日本儿把我们9个不服管的矿工都绑起来,要杀我们的头,是解放军在这节骨眼冲了进来,这才保住了我们这几个人的脑袋没搬家。虽然咱现在的日子过的苦点,那主要是由于咱家人口多,等过了这几年,你们都毕业参加了工作,那可就是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啊!

    父亲难以抑制的激动感染了家里的每一个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建国望着建章不无自豪地说,每天都是我用自行车带着你去上班,你跟领导说说,我用自行车带你去北京,怎么样?

    建章面带桃花喜悦地嗔怪道,去你的,我们是先坐火车再坐大轿车去。骑自行车去北京那得猴年马月呀,丢不丢人呀,亏你想得出。

    “十一“前夕,建章和其他代表先到省城集中学习培训,然后与全国各地的代表汇聚到北京,参加了建国二十周年大庆,受到了**的亲切接见。

    国庆观礼结束后,代表们不让回家,都住市招待所,紧接着就分成几组到机关、工厂、学校作报告,到处是鲜花掌声,笑脸相迎。正巧建章被安排到兄弟们所在的学校作报告。这之后兄弟们总是被老师提起,搞得几个人总是兴奋不已,好像都跟着去了北京,见了**。

    金秋十月过后,转眼进入了冬季。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刺骨的西北风肆无忌惮地冲击着大地上的一切。电线和杆子被风刮得“嗡嗡”直响。刚入冬就感到数九寒天的滋味。炉子在睡觉前就封住了。到了后半夜,屋里的温度急转直下,人冻得在被窝里缩成一团,能盖在被子上的东西都盖了,可还是觉得象躺在冰窖里。早晨,窗帘和玻璃冻在一起,要等到太阳晒过之后才能拉开。

    这天是星期天。父亲说咱们今天干点正事吧,做两扇护窗。于是一家人灰头土脸地翻腾小南房里贮存的破七烂八。找出许多木条子和硬纸板,兄弟几个给父亲打下手。冬日的阳光把它仅有的热量刻薄地洒向大地,凛冽的寒风将挂在遥远天际的一轮红日逼得瑟瑟发抖,哀叹空有万丈光芒却不能带给人们足够的温暖,期待着来年夏日与人类进行再一次的亲密接触,尽管炎炎夏日它依然得不到人们的垂爱。

    一家人在这了无生机万物萧瑟的冬日里兴致勃勃地忙着。午饭前,这件“正事”终于干完了。往窗上一挂,嘿,太好了,简单实惠,美观大方。上面挂在钉子上,下面用砖头挤住,避免被风刮开。从屋里往外看,几乎不见缝隙。父亲上下左右打量着,眼睛眯成一条缝,良久才乐呵呵地说,得,今天又没白活。

    有了护窗,当天晚上就明显地感觉到屋里不像昨晚那样恶死的冷人。次日早晨,玻璃上尽管还冻着冰,但比以前可强多了。一家人都觉得父亲实在了不起。

    严酷的冬天冷到人们感到快受不了时,期末考试结束了。成绩单拿回来,父亲一一过目,几个孩子考得都不是很好,但还能说得过去,父亲十分满意。父亲是个知足的人,他知道,在这个家里这种环境这样的生活条件和水平,指望孩子们都有个好身体好脑子,那是一种奢望。俗话说,人跟种子地跟垄子,爹娘没文化,指望下一茬子出人头地那是做梦,祖坟上就没长那棵草。他常对孩子们说,我没有高要求,只要说得过去就行。书要尽量往好了念,毕不了业我可不答应。

    放假了,又可以无忧无虑痛快地玩了,特别是寒假里还要过大年,建业更觉得假期作业能早早写完最好,偏偏李晓玲特显,把老师布置给小组长的任务当圣旨。老师怕同学刚放假就把假期作业突击写完,然后疯玩一假期,再开学时,上学期学过的东西也就没多大印象了,所以特别强调假期作业按天做,组长负责,开学向老师汇报。第一天写作业,王孝刚就吵吵嚷嚷发牢骚,说这样每天都要写作业,哪还能玩到心里去,不如一次突击写完算了,玩他一个没作业的假期。建业很是激动,他认为王孝刚真是太伟大了,轻轻松松?***隽怂缇拖胨等床桓宜档幕埃嬉苣敲醋瞿强删吞昧恕跣8栈耙怀隹冢渌司透牌鸷濉槌に淙幌裕蛔蠹姨鹧悦塾锏挠栈螅詈笏仔耍跫堑谝豢p荒芨胬鲜Γ盟づ诙敲刻斓淖饕盗粢坏捞猓诺娇炜币淮涡酝瓿伞u娌焕6抢鲜涑隼吹暮醚魉谡饷炊痰氖奔淠谙氤稣饷春玫拟戎饕猓帜茉诶鲜δ墙徊睿植坏米锿А>”苷庋蠹一故歉咝说匕咽楸就弦蝗痈吆糇槌ね蛩辍?br />

    按约定,今天该到李晓玲家写作业。爬出臭烘烘的被窝,建业啃了半个窝头,夹着书本去写作业。到她家门口一看还挂着窗帘。建业估计人家还没起床,正要转身回家,又一想昨天约好了是这个时间,肯定起床了,只是为了暖和还没摘窗帘,他们家就经常是这样。建业于是怯怯地敲了敲门,门“吱扭”一声开了,李晓玲探出头来说,快进来吧,你是第一名。建业进门一看,家里的人都还在被窝里钻着,墙角放着的尿罐子没盖严,满屋子弥漫着一股不新鲜的味道。建业没敢再往四处看,他抽了一下鼻子想,比我们家早晨起床时那味道好不到哪去。人家还没起床,建业站在屋里有些尴尬, 转身要走,被李晓玲拦住说,别走,他们几个也该来了。说完又转向还在被窝里钻着说话的父母说,爸妈你们快起吧,呆会我们还要写作业呢!

    不一会儿,大家陆续到来。几个人围着方桌坐在小凳上写作业。写了一会王孝刚说明天是不是又该到刘建业家写作业了?李晓玲说,对呀。王孝刚则马上歪鼻子斜眼地说,哎呀,我真是不想去,他们家的那味道太呛人,我都不敢吸气。建业闻听“腾”地一下觉得脸在发烧,他知道王孝刚是在说他家不讲究卫生。他想他整天住在那里,怎么就一点也不觉得呢?其实谁家晚上睡觉不是把尿罐子摆在屋里。睡一晚上满屋子不都是那股味。李晓玲家不也是这样,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说我?王孝刚说话毫不婉转直接了当,建业觉得自己好像被当众脱了衣服,什么什么的都被大家一览无余,他感到无地自容,他委屈极了,这太没面子了,眼泪险些被逼出来,他撇着嘴极不满意地小声说,谁家不是那样,你别褒贬人。李晓玲马上安慰欲哭的建业,又说了王孝刚几句,这才没使建业赌气回家。

    吃过晚饭,早晨写作业时王孝刚说过的话又来困扰建业。他转着圈在屋里上下左右地看,还不停地嗅着。母亲正刷锅,被他的举动逗笑了,说,刚吃饱了饭,又闻啥,属狗的呀。建业皱着眉头说,同学说咱家老有一股邪味,都不敢到咱家来了。母亲面带几分尴尬地说,人家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你们兄弟多,衣服洗得不勤,又不常洗澡,还有你们半夜起来撒尿,迷迷糊糊的总往外尿,墙角都臊出尿碱了。这时,树梅来找建华。母亲说建华去厕所了,让她到南房去等。树梅扭头去了南屋。以前小南房的里间存放杂物。去年建华上了初中,和建章说讨厌再和兄弟们挤在一间屋里,建章也觉得七个孩子睡在一间屋里,虽然中间拉着帘还是觉得不方便,就和父亲说了俩人要到南房去住。父亲也觉得孩子们都大了,继续挤在一起实在是个问题。找了个星期天,一家人把小南房彻底收拾了一遍,把姐俩的床及用具往里一放,一间温馨的卧室转眼间摆在眼前。父亲想今后冬天就得多准备煤了。这话还不能说,不然俩人就会重新搬回大屋去凑合。该花的钱还是得花的。

    望着树梅的背影,建业忽然想,对呀,小南房不是个写作业的好地方吗,里面干净不说,还总是飘着雪花膏味。在小南房写作业,看王孝刚还挑不挑毛病。不过这得跟小房的主人请示,不打好招呼,半截再被人轰出来,这张脸可就没地方搁了。建业拿定主意来到小南房。建章今天晚上加班还未回来,从厕所回来的建华正和树梅说话。建业怕直接了当和建华说不给面子顶回来,故意装出没事的样子靠在门框上听她俩说话。建华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书包对树梅说,我看你这个班长当得实在太软,要不是张晓海他们耍横,咱们今天肯定吃亏,建业好奇地问,什么事呀?建华瞟了她一眼说,没你事,少问。树梅看了一眼建业叹了口气说,我也没办法,咱班的人心不齐,我也有点害怕了,就课间那十分钟,由于一块地方跳房子打假,那不是找着让老师骂。建业听出事情的原因,赶忙插话说,你踢他们呀,这要是你妹妹,早把他们踢跑了。建业说起树兰兴奋得眉飞色舞。他是打心眼里佩服树兰,假小子似的,胆大,什么都敢干。建业看到树兰邦受欺负的女生用脚上硬邦邦的皮鞋踢人时曾想过,如果他的胆子有她的一半大,也就心满意足了。建业和树兰也是同班同学,而马拐子两个千斤以外的唯一的一个儿子树生又和建军是同班,建业弄不明白这俩人不知怎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只要建军不在家,谁要想找他,找到树生也就找到了他。这两对同学经常在一起玩,建业都快要羡慕死了。树兰是女生,建业脸皮薄,从不敢和她接触,怕别人说三道四。树兰以前到家里找过几次建业,想和他一起玩或者写作业,建业都敬而远之,后来树兰也不再来了。

    树梅听了建业的话苦笑了一下说,我可不象她,没个女孩子样。建华对建业多嘴有些不满,冲他瞪着眼睛说,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呀,回大屋去。建业一下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正不知如何张嘴,树梅又冒出了新话题。她说,哎,建华,我真觉得奇怪,你说你们家人吧,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包括你大姐,都是小眼睛,就你特殊,长着一双大眼睛不说,还像个电影演员,你到底是不是你妈生的呀?建华连忙打断她的话说,你别瞎说啊,我问过我妈,我就是我妈生的,可为什么跟家里人不一样,我也不知道。树梅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对建业说,树兰学习成绩怎么样,她回家从来不说,一问她就跟我牛。建业慢吞吞地说,你俩都够牛的,都当班长,到底是当官的孩子。建华接过话说,这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哎,我说你有完没完了,小屁孩一个站在这儿瞎掺合。建业急忙说,我有事。我想和同学在小南房写作业,一星期就一次。望着建业满含乞求的小脸,建章毫不动心坚决地说,没门,你们一帮人在这小屋里,全给弄乱了,还去大屋写。建业怯怯的看着地小声嘟囔着,我们又不捣乱,就是写写作业嘛,又不是给你拆房子。

    建华看了树梅一眼,想了想这才对建业说,行,我答应你,可咱得丑话说在前,如果把屋里弄乱了,你以后可别想再进这个小屋,听见没有?建业大喜过望,激动地说,遵命遵命。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树梅啧啧着嘴说,哎呀呀,你可真厉害,训弟弟象训孙子。建华傲气地摆出一幅大人的面孔说,对他们几个小毛孩就得这样,不然家里就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