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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树人并非春子所想像的形容枯槁,他虽然由于春子的到来有些悲喜交集,但看上去仍然精神矍铄。
牛树人轻轻拔开春子的手,抹去脸上的泪水,说:“阿弥陀佛,春子,你的到来让我更深地体会了佛法的义理。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说:此生故彼生,此灭故彼灭。不论我们曾经做过多少对不起别人的错事,我自皈依佛门后,日日乞求佛祖保佑你,如今佛祖果然遂我的心愿,得以和你相见,我又怎么可以离开呢。”
春子实在没有想到仅仅半年的修行,就让父亲彻底改头换面,成为佛门中的忠实弟子。“爸,儿子已经回到你身边,你何苦还要留在这里,真的要弃我不顾吗?”春子悲伤地对父亲说“什么佛法我不懂,我只要我们父子团聚。”
牛树人示意春子进入禅房,让他坐在一张木凳上,说:“好孩子,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说着,牛树人坐在春子旁边的凳子上“我们佛教的教主叫释迦牟尼佛,也称佛陀。他出生于公元前五百多年,是印度一个小国的王子,过着十分优裕的生活。在一次出巡的时候,他发现普通民众的生活原来是很苦的,生、老、病、死的苦恼,更是没有办法摆脱的。佛陀想,虽然自己现在活得很好,但将来也不能摆脱老、病、死的苦恼。既然目前的享受会有尽时,这有什么好处呢?于是他放弃王子的尊荣和享乐,出家修行。”
春子说:“你讲这个故事不是正说明幸福的可贵吗,我们更应该生活在一起,好好珍惜团聚的日子。”
牛树人摇了摇头:“世事变幻莫测,现在虽然是很好,但谁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以其在不知的情况下诸多揣测、要求和期望中困扰,不如减少贪念、提升智慧,以获得真正快乐。”
春子说:“我只想我们父子俩好好在一起生活,这又怎能说是起了贪念呢?”春子又苦劝了一阵,见仍然无法说服父亲,便只好作罢。春子说:“爸,既然你觉得在这里更好,我也就不再强求你回去了,你要多多保重啊!”说着,春子强忍泪水,起身准备离开。
牛树人送春子到门口,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前路漫漫,我最后送你两句话,欲知前生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我们今生的苦难就是因为前世种下了恶因,希望你回去后好好领悟这两句话,广施仁德,来世必得福报。”
可心绪烦乱的春子哪里听得进去,含着泪出得门后,回头望了望已然陌生的父亲,那灯光下反射亮光的光头显得格外刺眼。春子咬咬牙,大步走下寺门前长长的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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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绝师弟,方丈请你过去。”牛树人正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出神,一个和尚过来唤他。
牛树人来到方丈所在的大雄宝殿,只见净苦法师正对坐在佛前闭目参禅。
“你也坐下吧。”方丈净苦指了指旁边的布垫,对立在身后的牛树人说。
牛树人依言盘腿坐下后,净苦说:“了绝,刚才的情形我知道了,你为何不随小施主回到你俗世中的家,享受天伦之乐?”
“观色即空成大智,观空即色成大悲。我刚皈依佛门时,是有对俗世的逃避,但现在不同了,我越来越感到与佛相伴,才是我认识自己内心世界的真正开始。”
净苦说:“你是入寺时间最短的弟子,却也是进步最快的弟子,我为你感到高兴。但我更希望你能更深刻地体悟佛法的精义。佛教固然讲究形式的修行,但更注重内心的修为,所以不论你在何处,同样能达到自度度他的效果。”
牛树人说:“方丈的意思是让我还俗?”
净苦摇摇头:“我不会指定你选择何种修行方式,而是让你超脱于任何一种修行方式。武学有无招胜有招之说,佛学亦可效仿之。不拘泥于任何一种修行方式,只要我们诚心向佛,潜心研佛,透过佛的大慈悲、大愿力,加庇世人,即是行弘法之大业。”
牛树人说:“我懂了。不过,我要告诉方丈的是,我决心留在寺中,是我自认为最好的修行方式,绝非刻意注重形式上的修行。因为坐在佛前,能使我的心与佛法融会相通,从而使心灵空间得以更大限度的拓展。”
净苦说:“如此甚好,但我看今天的小施主并不理解,心绪烦乱,你该如何处置。”
牛树人说:“我心向佛,矢志不移。”
净苦笑笑,说:“我并非怀颖你的决心。禅宗六祖惠能大师言: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小施主虽对你皈依佛门不理解,但以佛教之智化解人间之苦是我们佛门弟子之责任。”
牛树人说:“方丈之意是想让弟子设法令他认识我佛,并籍着领悟佛法智慧化解生活的烦恼?”
净苦点点头:“阿弥陀佛。佛教讲人生之实义,最后归结为转变迷失之人生而成就觉悟之人生。”
方丈的一席话,让牛树人陷入了沉思。虽说牛树人皈依佛门、决心了绝尘缘,但儿子归来还是让他情难自禁。两年多了,多少悲伤,多少期许,如今亲人相聚,怎不叫他心潮起伏。但面对儿子,他不想过于表露内心的柔弱,因为自出家那天起,自己已在佛前发弘愿大誓,此生矢志皈依佛门,以求佛祖保佑春子一生平安,如今春子如愿平安归来,自己又怎能背弃当初的誓言?
牛树人知道方丈多少已猜出自己的心思,劝自己不要拘泥于修行的形式,可以选择在家修行,但俗世中的生活就真的那么充满诱惑吗,牛树人摇摇头叹息一声,经过人生的起起伏伏,所有荣辱悲欢皆如过眼云烟,自己又何必要执著呢。
牛树人在净林禅寺接触到了一些佛学经典,在方丈及众有德弟子的帮助下,已初步体悟到了佛学的博大精深,由此也激发了他要进一步学习和探索的兴趣。坚持相伴佛的左右,看来并非牛树人的刻意之举。
所以对于方丈告诫自己要弘扬佛法、以佛的智慧化解春子的烦恼的话,牛树人谨记于心,他也深深地认识到佛法既然可以加庇世人,就更能加庇自己那苦命却善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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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子走出净林禅寺后刚坐上候在外面的小车,司机便对他说:“牛主任,刚才蔡书记打来电话要我们赶快回去,他有重要的事找你。”春子点点头,示意他开车。但司机所说的话丝毫没有引发春子任何的想像,比如岳父急于找自己有何重要的事呢?因为春子此时还停留在父亲那刺眼的光头带给他的巨大失落中。
一路上,春子情绪低落,他多想好好坐下来与父亲聊一聊自己这两年多来的离奇遭遇,然而父亲超然于俗世之外的姿态让他感到无从说起。难道父亲真的超脱了吗?真的对唯一的儿子也陌不关心了吗?春子越想越感到迷惑。
回到岳父母家里,蔡学良见春子情绪低落,安慰他说:“你父亲遁入空门虽然让我们情感上觉得放不下,但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也并非全是坏事,他这辈子经历了太多的不幸,早年女儿夭折,中年失去贤妻,还有儿子儿媳都离他远去,更何况乡亲父老也对他存有怨恨,他能不寻求心灵的寄托吗?”
春子闷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接过岳母刘秀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是啊,你爸说得对,别太难过了。”刘秀也轻声安慰道,但她的眼圈却是红红的。
春子摇摇头:“可是现在不同了,毕竟我已经回来了,我可是他亲生儿子呀,他怎么能视若无睹,丝毫不为所动。”接着春子便细说了一遍在净林禅寺与父亲相见的情形。
蔡学良听后沉默良久,对春子说:“看来你父亲已不仅仅是为了逃避现实,既然他在修行中获得了智慧,找到了快乐,你就由他去吧。别忘了,你还有我们呢。”他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刘秀“我们会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的。”
春子无语,喝了一口茶后只顾闷着头使劲嚼着茶叶。
这时,刘秀竟忍不住哭出了声。
春子感到很纳闷,不理解她怎会伤心至如此。
只听蔡学良对刘秀说:“刚才还哭了一通,干嘛又来了,别哭啦。”
春子也只好反劝岳母:“妈,别伤心了,我没事的。”话一出口,刘秀哭得更伤心。蔡学良便对春子说:“我看你这么累,本来想叫你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告诉你件大事,不过你妈这么伤心,控制不住情绪,就是叫你睡也会睡不好,我还是索性告诉你吧。”
春子见岳父也噙着泪,便说:“爸爸,再大的打击我都受得了,有事你就说吧。”
蔡学良哽咽道:“按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反而可以称得上是好消息。因为毕竟蔡芬死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找到真正杀她的凶手,现在,终于有了重大突破。”
春子急问:“真凶是谁?”
刘秀这时边哭边说:“我可怜的女儿,你死得好冤啊!”蔡学良究竟掌握到谁是杀害女儿的凶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