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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将近傍晚时分,詹妮弗正准备离开事务所,辛茜娅说:“一个叫克拉克-霍尔曼的先生打来了电话。”
詹妮弗犹豫了一下,说:“接进来吧。”
克拉克-霍尔曼是司法援助协会的律师。
“对不起,打扰你了,詹妮弗,”他说“我们有一个案子,谁也不肯接手,如果你能帮我们的忙的话,我将十分感激你。我知道你忙得不可开交,可是”
“被告是谁?”
“杰克-斯更伦。”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两天来许多报纸的第一版都登载着。杰克-斯更伦因绑架一个四岁女孩索取赎金而被逮捕。警察局根据几位绑架目击者所提供的特征画成的像认出了他。
“为什么要找我呢,克拉克?”
“是斯更伦本人要找你。”
詹妮弗看了看墙上的钟,她不可能按时回到乔舒亚身边了。
“他在哪儿?”
“在本市教养院。”
詹妮弗很快打定了主意。“我马上就去跟他谈一谈。请你具体安排一下,好吗?”
“行。多谢你了,一切拜托了。”
詹妮弗给麦琪太太打了个电话:“我要迟一点回来。让乔舒亚先吃晚饭,叫他等我回来再睡。”
十分钟后,詹妮弗就上路往市中心赶去。
在詹妮弗眼里,绑架是犯罪行为中最可恶的,尤其是绑架可怜的孩童。然而,不管罪孽如何深重,人人都享有出庭受审的权利。正义本身没有贵贱之分,这便是法律的基础。
詹妮弗向接待处的卫兵通报了姓名,被引进了律师会客室。
“我给你叫斯更伦去,”卫兵说。
几分钟后,一个身材瘦小,年近四十的俊美男子被带了进来。金黄色的胡子,淡棕色的头发,外表和善,像是基督再世。
“你来了,帕克小姐。谢谢你啦,”他轻声细语地说“谢谢你的关心。”
“坐吧。”
他在詹妮弗的对面坐了下去。
“你要见我?”
“是的,不过,我想现在只有上帝能解救我了。我做了一桩大蠢事。”
她厌恶地打量着他。他把拐骗一个可怜的小女孩说成是“蠢事”
“我并不是为了赎金才绑架的。”
“噢?那你绑架她图的是什么?”
杰克-斯更伦沉默了良久,才说:“我的妻子伊夫琳是分娩时过世的。我爱她胜过世界上的一切。要是人世间真有什么圣人的话,那便是她。伊夫琳体质纤弱,我们的医生劝她不要生育,可是她不听劝告。”他窘迫地望着地下,说“喏,也许你难以理解,她说她非要一个孩子不可,因为孩子就好比是我的化身。”这一点詹妮弗何尝没有同感。
杰克-斯更伦收住话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后来她怀了孕?”
杰克-斯更伦点点头。“她们两个都死了。”他痛苦万状,艰难地往下讲:“有一阵子我我想我不想独自活下去了。我一直揣摩着那孩子如果活着,会是什么模样?我一直想让已逝的岁月倒回去,倒回到伊夫琳未”他停了下来,声音痛苦地哽咽住了。“于是我向圣经求助。我总算没有神经失常,圣经上说:‘看哪!我在你面前给你一扇敞开的门,是无人能关的。’几天前,我看到一个小女孩在路旁玩耍,她的相貌长得跟伊夫琳一模一样。特别是她的眼睛,她的头发。她抬头望着我微微一笑,我我知道这话讲出来都让人见笑我感到就是伊夫琳在望着我笑,我肯定是脑子出了毛病。我暗自寻思,伊夫琳若能安然无恙地生下孩子,八成就是这模样,这就是我俩的孩子。”
詹妮弗发现,他入神得连手指甲深嵌进另一只手的手心都不觉得疼痛。
“我明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我还是把她带走了。”他的双目直视着詹妮弗的眼睛“我绝对不会伤害伤那个孩子的。”
詹妮弗聚精会神谛听他的每一句话,以分辨出他的话中有没有虚假成分。可她什么也没发觉,自己面前分明是个伤透了心的男人。
“那么索取赎金的通知又做何解释?”詹妮弗问。
“我没有送什么字条。人世间我最不在意的东西就是钱财了。我要的是小特米。”
“但是有人给那孩子家里送去了索取赎金的通知。”
“警察局一再说是我送的,可我没有干。”
詹妮弗端坐着,想理出个头绪来。“报上登载有关绑架的报道是你被警察抓住之前还是以后?”
“以前。记得当时我巴望他们不要继续报道这事。我想带着特米逃走,老担心被人截住。”
“这么说来,什么人都可能在看了报纸之后设法索取赎金啦?”
杰克-斯更伦不知所措地摆弄着两只手。“我也闹不清,反正我只知道自己现在但愿一死。”
一眼就可看出,他悲痛欲绝,詹妮弗不由得深受感动。如果他说的是真话——从他的眼神来看,没有半句掺假——那么他就不该为他的愆尤去死。他应该受惩戒,但是不该被处以死刑。
詹妮弗做出了决定。“我将设法帮你的忙。”
他轻声说:“谢谢你。我对自己的前途已经不在乎了。”
“可我在乎。”
杰克-斯更伦说:“恐怕恐怕我付不起请你担任律师的费用。”
“这你不必操心。我希望你能谈谈自己。”
“你要我谈什么呢?”
“从头开始。你出生在什么地方?”
“三十五年前我出生在北达科他州的一个农庄里。我想是可以把它称做农庄的,只是土地贫瘠,几乎什么庄稼也长不好。由于家境贫寒,我十五岁那年便离开了家。我爱我的母亲,但恨我的父亲。我知道,圣经上说过,对自己的父母说长道短是不对的。可是,我父亲的确心狠手辣。他常常用皮鞭抽打我。”
詹妮弗察觉到,他讲着讲着,身子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我是说,他以揍我取乐。我稍有一点过失——在他看来是过失——他便用带有铜扣的皮带死命地抽我,然后叫我跪在地上,乞求上帝饶恕。长期以来我恨我的父亲,也恨上帝。”他停住了,记忆像潮水似地涌来,他竟无法继续往下讲。
“所以你从家里跑了出来?”
“是的。我搭便车到了芝加哥。我没有上过多少学,可在家时,我读了不少书。每一回父亲撞见我在看书,便又是一顿好揍。到了芝加哥,我在一家工厂找到了一个工作,后来就遇到了伊夫琳。一回,我的手在铣床上给轧破了,他们把我抬进了门诊部,在那儿我遇上了她,她是一个有经验的护士。”他冲着詹妮弗笑了。“她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我的手过了两个星期才愈合,这段时间里我每天上她那儿去换药,以后我们便经常在一起。我俩正合计要结婚,刚好公司的一家主顾退了一大批订货,我那个部门的人全被解雇了。伊夫琳对此并不在意,我们结了婚,由她来养活我。我们两人只为这一件事争执过。我自幼一直笃信该由男人养活女人。后来我为一家公司开卡车,收入颇为可观,可是我们经常不在一起,有时要分开整整一个星期,这使我们很不称心。除了这件事以外,我一切都心满意足。我们两人都很幸福,后来伊夫琳怀了孕。”
一阵战栗掠过他的全身,双手微微颤抖着。
“伊夫琳和我们刚出世的女儿都死了,”说着他潸然泪下。“不知道上帝干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上帝总有他的理由的,可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坐在那儿,由于悲痛,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着,双手紧紧握着放在胸前,面容异常悲戚。“‘我要教导你,指示你当行的路。我要定睛在你身上劝戒你。’圣经上是这么说的吧?”
詹妮弗想:决不能让这个人去坐电椅!
“我明天再来看你。”詹妮弗许了愿。
保释金定为二十万美元。杰克-斯更伦拿不出这么多保释金,詹妮弗设法替他筹到了这笔款。于是斯更伦从教养院释放出来,詹妮弗把他安顿在西区的一家不大的汽车旅馆里,还给他一百美元暂时打发日子。
“我日后会把这笔钱还给你的,”杰克-斯更伦说“眼下我还不知道怎么个还法。我要着手找工作,不论什么工作都行,什么我都愿意干。”
詹妮弗告辞时,他已经在招牌的广告栏上找开了。
联邦公诉人厄尔-奥斯本是个身材结实的高个子。一张光洁平滑的圆脸,给人以和蔼可亲的假象。詹妮弗去找他的那天,罗伯特-迪-西尔瓦在他的办公室,这使詹妮弗吃了一惊。
“我听说你要办这个案子,”迪-西尔瓦说“不管案子多么肮脏,你都愿意搭手,是不是?”
詹妮弗转身问奥斯本:“他上这儿来干什么?这是属于联邦办的案子。”
奥斯本答道:“杰克-斯更伦是将那女孩连同她家的汽车一起拐走的。”
“偷窃汽车,一宗大偷窃案。”迪-西尔瓦说。
詹妮弗暗自寻思:如果自己不介入的话,迪-西尔瓦是否会插手呢?她重又转身对着奥斯本。
“我想来和你达成一项协议,”詹妮弗说“我的当事人”
奥斯本举起一只手,说:“没门。这一回我们要强硬到底了。”
“此案有一些情况”
“你到预审时对我们讲吧。”
迪-西尔瓦对着她露齿一笑。
“好吧,”詹妮弗说“我们法庭上见。”
杰克-斯更伦在西区他寄宿的汽车旅馆附近一家汽车加油站找到了工作。那天詹妮弗顺路去看望他。
“预审后天开庭,”詹妮弗告诉他“我将设法使政府同意对你从轻发落。你得去坐些天牢,不过我会尽量让你早点出来的。”
他脸上的感激神情就是对詹妮弗最好的报答。
杰克-斯更伦听从詹妮弗的吩咐,专门为预审听证会买了一套像样的西服,理了发,修了胡子,面目焕然一新。詹妮弗很高兴。
他们按照惯例办了法庭上的各种手续。地区检查官迪-西尔瓦也出席了。在厄尔-奥斯本陈述了他的证词,要求起诉之后,巴纳德法官转身问詹妮弗:
“你有什么话要讲吗,帕克小姐?”
“是的,法官先生。我想让政府省去一笔开庭的费用。有一些可以导致减刑的情况尚未交代清楚。我要求对我的当事人罪减一等。”
“没门,”厄尔-奥斯本说“政府不接受这一要求。”
詹妮弗对巴纳德法官说:“我们可以在你的议事室里讨论这件事吗?”
“很好。我听完律师的申诉之后再来决定开庭日期。”
詹妮弗转身对站在那儿发怔的杰克-斯更伦说:“你回去干活好了。我会告诉你事情的结局的。”
他点点头,轻轻地说:“谢谢你,帕克小姐。”
詹妮弗望着他转身走出法庭。
詹妮弗、厄尔-奥斯本、罗伯特-迪-西尔瓦和巴纳德法官在法官议事室坐定。
奥斯本对詹妮弗说:“我不懂你为什么竟会要我减刑。绑架索取赎金是死罪。你的当事人既然犯了罪,就得为之付出代价。”
“请不要相信报纸上的每一句话,厄尔。杰克-斯更伦跟那张索取赎金的字条毫无关联。”
“你想糊弄谁呀?如果不是为了赎金,又为什么?”
“我来告诉你们吧。”詹妮弗说。
接着她就讲开了。她讲到他出生的农庄,讲到惨遭他父亲的鞭打,讲到他和伊夫琳恋爱后结了婚,最后母女双双在产床上断了气。
几个人静静地听着她讲述,詹妮弗讲完以后,罗伯特-迪-西尔瓦说:“这么说来,杰克-斯更伦是因为那个女孩使他想起了他那夭折的女儿,才把她拐走的-?他的妻子则是死于分娩的-?”
“正是这样。”詹妮弗对巴纳德说“法官先生,我认为你是不会处决他那样的人的。”
迪-西尔瓦出人意料地说:“我同意你的看法。”
詹妮弗惊讶地打量着他。
迪-西尔瓦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我来问问你,”他说“处决这样的人,你认为怎么样?”他开始照着一份档案材料念起来:“弗朗克-杰克逊,现年三十八岁,出生于旧金山市诺布山。父亲是医生,母亲是社会名流。十四岁时,杰克逊开始吸毒,从家里逃出来,后在海特-艾希布利被人抓住送回家中。三个月之后,杰克逊破门潜入他父亲的药房,偷了全部毒品逃走。因为拥有毒品和贩卖毒品在西雅图被抓,送进了教养院,直到十八岁那一年才被放出来,不出一个月,又因武装抢劫,企图杀人而被逮捕”
詹妮弗听着,心里感到十分难受,问道:“这跟杰克-斯更伦有什么相干?”
厄尔-奥斯本对她冷冷一笑:“杰克-斯更伦便是弗朗克-杰克逊。”
“我不相信!”
迪-西尔瓦说:“这一张黄纸一个小时之前刚由联邦调查局送来,杰克逊是个巧言令色的演员,是个伪善的心理变态者。近十年来,他放火,武装抢劫,为妓女拉客,几乎样样干过,曾多次被捕,曾在约利艾特监狱服过刑。他从来没有固定职业,从未结过婚。五年前他因绑架罪被联邦调查局抓获过。他绑架了一个三岁的幼女,并发出了索取赎金的通知。这女孩的尸体两个月后在一片丛林里找到了。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当时尸体已部分腐烂,但是全身有明显的累累刀痕,还被奸污过。”
詹妮弗忽然感到一阵恶心。
“可是有些野心勃勃的律师却以技术问题为理由,宣布杰克逊无罪。”迪-西尔瓦停了一下,然后以轻蔑的口吻问:“难道要把这样一个人保出来,放在社会上吗?”
“让我看一下材料,行吗?”
迪-西尔瓦不做声,把材料递给了詹妮弗。她打开材料看了起来。此人就是杰克-斯更伦。肯定没错,黄纸上贴着一张警察局备用的嫌疑犯照片。照片上的人没蓄胡子,当时的模样显得年轻些,但是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人。杰克-斯更伦,即弗朗克-杰克逊,对她讲的没有一句真话。他杜撰了自己的经历,而詹妮弗则信以为真,不抱丝毫怀疑。他把事情说得煞有介事,詹妮弗居然懒得请肯-贝利去核实一下。
巴纳德法官问:“我看一看,行吗?”
詹妮弗把材料递给他。法官浏览了一下,抬起头来问詹妮弗:“怎么样?”
“我不替他辩护了。”
迪-西尔瓦眉毛往上一挑,佯装吃惊。“你使我大吃一惊,帕克小姐。你不是常说,每人都有权聘请律师吗?”
“是每人都有权,”詹妮弗不动声色地回敬道“可是我有一条明确的、毫无变通的规定:我决不代表任何向我撒谎的人讲话。杰克逊先生只好另请高明了。”
巴纳德法官点头说:“这个法庭自有安排。”
奥斯本说:“我要求立即撤回对他的保释,法官先生,让这样的人放在社会上实在太危险了。”
巴纳德法官对詹妮弗说:“帕克小姐,由于此时你仍是他的辩护律师,你有意见吗?”
“没有。”詹妮弗口气坚决地说“毫无异议。”
巴纳德法官说:“我将命令撤回保释。”
当晚,劳伦斯-沃特曼法官请詹妮弗出席慈善机构举办的一次晚宴。下午发生的事搞得她精疲力竭,她很想回家去和乔舒亚静静地度过一个夜晚,可是她又不想扫法官的兴。她到事务所换了装,应约前往沃尔多夫-艾斯朵利亚赴宴,和法官见了面。
晚会盛况空前,六七位好莱坞明星出席助兴,可是詹妮弗始终情绪低落,无法欣赏。她脑子里老是想着别的事情。沃特曼法官已注意她好一会儿了。
“你怎么啦,詹妮?”
她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在想事务所的事哪,劳伦斯。”
“我干的算什么工作呢?”詹妮弗暗自寻思“整天和社会渣滓打交道,跟强奸犯、杀人犯、绑架犯打交道。”她想最好今天晚上喝它个酩酊大醉。
餐厅领班走到桌子跟前,对詹妮弗耳语说:“对不起,帕克小姐,有你的电话。”
詹妮弗顿时感到一阵惊慌。知道今晚她在这儿的只有麦琪太太一人。她打电话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测。
“请原谅。”詹妮弗说着站了起来。
她跟着领班来到门厅旁的一间小办公室。
詹妮弗拿起电话,只听见一个男人低声道:“你这只母狗!你对我两面三刀!”
詹妮弗身上一阵战栗。“你是谁?”她问。
她马上明白过来了。
“你通知警察前来捉拿我。”
“没有的事!我”
“你答应过要帮我忙。”
“我会帮你的。你在哪?”
“你这只骗人的母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詹妮弗勉勉强强才听出来他在讲些什么:“你会得到报应的。嘿,你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你等一”
电话挂断了。詹妮弗木然站着,浑身寒战。出大乱子了。化名为杰克-斯更伦的弗朗克-杰克逊已经逃跑了,他把一切都归罪于詹妮弗。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儿的呢?他可能是尾随她来到这里的。也许此刻正在外头等着她呢。
詹妮弗努力克制着,不使自己颤抖。她尽力思索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大概是他看见前来抓他的警察,或是被他们抓住以后,他又设法逃了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目前已经无关紧要。可怕的是他把什么都归罪于她。
弗朗克-杰克逊以前杀过人,他还会重新杀人。
詹妮弗走进卫生间,待到自己重新平静下来后才走了出来。她在能够控制感情后才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沃特曼法官看了她一眼。“到底出了什么事?”
詹妮弗扼要地对他讲了一遍。他惊得目瞪口呆。
“啊,上帝!要我开车送你回家吗?”
“没事,劳伦斯。只要你能跟我一起待到我开车安全离开这儿,我就不怕了。”
两人悄然离开了大舞厅。沃特曼法官陪着詹妮弗,直到侍者把她的车子开到跟前才跟她告别。
“你真的不要我送你回去吗?”
“谢谢。我相信天亮之前警察会逮住他的。附近一带外貌跟他相似的人并不多。晚安。”
詹妮弗开车走了,一边四下窥视着是否有人跟踪自己,在断定没有人钉梢之后,才掉转车头上了长岛高速公路往家里驶去。
她一路上注视着车子的反照镜,仔细观察身后的车辆。有一回她甚至在路旁停下车来,让跟在后边的所有车子超过自己,直到身后看不到一辆汽车后才重新上路。她现在感到安全多了。不要多久,警察就会抓住弗朗克-杰克逊了。此时此刻捉拿他的天罗地网该已布下。
詹妮弗的车子拐进了她家的车道。房子和庭园此时该是灯火辉煌的,可竟是黑灯瞎火。她坐在车里,不敢相信地望着房子,惊恐万状。她猛地拉开车门,向大门疾步跑去。门洞开着,詹妮弗在门口站了片刻,吓得魂不附体。她跨进客厅,一只脚踢到了一团软绵绵、热呼呼的东西。她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她拧开电灯。麦克斯躺在浸透了鲜血的地毯上。这只狗的喉管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
“乔舒亚!”詹妮弗哭喊起来“麦琪太太!”
詹妮弗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拧亮了全部电灯,呼唤着他们的名字。她的心怦怦乱跳,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了。她急步上楼,跑到乔舒亚房里。床上被褥零乱,孩子肯定是上过床的,可是眼下连人影也没有。
詹妮弗找遍了楼上的房间,又慌忙跑下楼去,脑子里一片混乱。弗朗克-杰克逊大概是打一开始就知道她在哪儿住。他可能在某一天晚上她回家时或者是她从那汽车加油站归来时跟踪过她。他带走了乔舒亚。他会杀害孩子以对她实行报复。
她从洗衣房走过时,听到壁橱里一阵微弱的挣扎声,便慢慢过去把橱门打开。里面一片漆黑。
一叶声音呜咽着说:“请你不要再伤害我了。”
詹妮弗拧亮了灯。麦琪太太躺在地上,手脚都用电线紧紧捆着,几乎失去了知觉。
詹妮弗迅速跪倒在她身旁,喊:“麦琪太太!”
这位中年妇女抬头望了望女主人,终于认出了她。
“他把乔舒亚带走了,”她边说边抽泣起来。
詹妮弗尽量轻手轻脚地把深嵌在她臂上和腿上的电线解开来,皮肉已被勒伤,淌着血。詹妮弗把她扶了起来。
麦琪太太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说:“我无无法阻止他。我想阻止他,我”
房子里响起了电话铃声。两个女人顿时不做声了。电话铃响了一次又一次,不知怎的,这声音十分刺耳。詹妮弗走过去,拿起话筒。
电话里的声音说:“我想知道你是否平安到家了。”
“我儿子在哪儿?”
“这孩子挺俊俏,不是吗?”那人问。
“请听我说!我可以尽力而为。一切听你吩咐。”
“你已经尽力而为了,帕克太太。”
“请你别这样!”她啜泣起来。
“我喜欢听你哭。”那声音轻言细语地说“你明天便可见到你的儿子,帕克太太。请读明天的报纸吧。”
电话挂断了。
詹妮弗僵立着,竭力不让自己昏厥过去,一边迅速地思考对策。弗朗克-杰克逊刚才讲“这孩子挺俊俏,不是吗?”用的是现在时态,这表明乔舒亚也许还活着。她明白自己不过是在咬文嚼字,以使自己不至神经失常。她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她最初一个念头是打电话给亚当,求他出来帮忙。被绑架走的、马上要被残杀的,毕竟是他的儿子。但她明白亚当是无能为力的:他远在二百三十五英里之外的地方。她面前还有两条出路:一是打电话给罗伯特-迪-西尔瓦,告诉他所发生的一切,请他布下天罗地网捉拿弗朗克-杰克逊。噢,上帝,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第二条出路是找联邦调查局。他们受过对付绑架的训练。可是问题在于这一次绑架非同一般。一来没有索取赎金的通知,没有任何线索可寻;二来不可能设下圈套,既擒住弗朗克-杰克逊又保全乔舒亚的生命。而且联邦调查局办事往往循规蹈矩。在这火烧眉毛的情况下去找他们简直无济于事。她得当机立断眼下乔舒亚还活着。要么找罗伯特-迪-西尔瓦,要么找联邦调查局。要决断真难啊!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做出了决定。她查了一个电话号码,一个劲儿颤抖着的手指连拨了三次,她才拨对号。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詹妮弗说:“我要找迈克尔-莫雷蒂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