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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妃嫔都被挡在帝宫门外,包括亲妹妹明妃。折樱觉得在这一刻,丈夫是自己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分享。亲手抱着着,亲手拽紧他,把他的热烫贴在自己心口,让自己的心跟上他心脏的病态快速跳动。
昊象个孩子一样不安稳地睡着,时而侧动身体,时而口里传出辨不清楚的呼喊,折樱总是细心地把他拨开的被子重新液好,把他头上的冰袋换了一袋又一袋。
也许是大有的祝祷起了作用,也许是折樱的坚诚信念起了作用,也许是昊占胜了自己,三天后的夜里,昊的体温终于下降,缓缓地醒来。啊,好舒服。刚从冶炼的烘炉里走出来一般,昊觉得身体虚弱得不象是自己的。
久违的清凉感觉被深深的呼吸带进身体。茫然地抬眼,发现压在自己手臂上的女人在浅寐。身体才轻轻地一动,她已经醒来,抬起受惊的头,对上正凝视的眼。折樱--为什么是她?难道一直是她在照顾?依稀记得最受煎熬的时候,有一双温柔的手和冰凉的唇一直不懈地守护着自己,让人联想到不离不弃。
折樱的小手仍然与昊的大掌交握,可以感觉那里传来的坚定和支持。原应艳红娇艳涂着胭脂的嘴唇,现在是干涸和苍白的,因为见到昊的醒来而激动得颤抖。
面对折樱的爱,昊本应狂喜,却为何心底伴着些许冷漠。仿佛折樱付出得再多,也不能击破心的厚壁坚墙。有一刹那,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不是他?原本想对折樱说出的道谢话语,就这么硬生生地吞回肚里。
“水--”象死去重生的人不是昊,而是老太医们,个个惨白的脸上回复些少血色。人醒来了就好办,把脉、开方,抓药,各自忙开去。昊睁开眼,只说了一句话又沉沉睡去。
折樱的脸色没有因为昊的好转而转好,反而更见青白。不死心地守在床畔等待,可是昊再次沉入深眠,一直没有说出折樱期望听到的话。
折樱被哥哥折柳扶出去的时候,拉着昊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折柳把她的手指一只一只地分开,终于,两只拖了三天的手掌分开了,同时分开了折樱短暂的情梦。
“折樱,别太担心,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折柳许多劝慰的话,折樱都没有听进去,只听到这一句。于是,死心地,任由折柳把自己带回东宫,任由亲人将自己带回应得的宿命。雨连绵地下了一个月。强健的昊康复得非常迅速,雨停后已行动自如。
亲自去了东宫,向折樱道谢,说出感谢的言辞。却感到在病床畔有着强烈感情的折樱不见了,被冷漠的微笑和规范的宫廷礼仪所替代,在两人间铸起无形的墙。
几乎是自讨没趣般,悻悻地离开东宫。大病后的昊似乎忘记得病的原因,直到在明妃的宫里见到燕儿。昊想向明妃问问她姐姐怎么了,没想到到了怡华宫,正好遇见燕儿在殿上哭求。
“明妃,您行行好,求求皇后让御医来帮主子看看吧。”燕儿哭得悲切,听得昊心里好不难受。为什么善良的折樱会待薄燕儿的主子?为什么燕儿苦苦求着明妃,明妃却好似没有听到?
燕儿的主子是谁?身体里好似缺少了一部分,低头望望自己,手脚心肝脾肺俱在呀?头痛起来,昊想不起缺少的是谁。是不是刚醒来时期待见到的那个人?明妃最终没有答应,命人把燕儿赶了出来。
从怡华宫里出来的燕儿,见到昊,绝望的脸孔上顿时狂喜,冲着扑上来跪倒在昊的脚底。“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燕儿激动得语不成声。昊的心悬起来,象被一只手狠狠地捏着,捏得心脏不会跳动,却说不出原因。
“主子他,他就快死了。”不知道燕儿的主子是谁,宫里的哪个嫔妃吗?伸出手轻抚燕儿的乌头,悲伤的头在手里不停地摇动,想摆脱即将到来的痛苦。
“别哭,如果真的不行了,我会下令让她风光大葬。”昊不太明白燕儿为什么会用如此怨毒的目光看视自己,女人的转变真快呀,刚才还是满怀希望。
燕儿停止哭泣,甚至忘记了宫里的礼数,起身疯狂地跑了。风中昊莫名地看着燕儿消失的玄影,还有天上一朵又一朵的白云。明妃在宫门里偷偷地看着。看着昊发了一会呆后朝着燕儿消失的方向走去。
珍珠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在宫里受到两朝皇帝蹂躏的身子早已虚弱不堪,哪里还经得起这般风雨。
生命,好似水一样从身子里流淌去,夏如冬一样冰寒地来了。应该是在天气最热的时候,自己就会走到生命的尽头吧,死在墙外的一池荷香里,也算是走得称心如愿。
珍珠常常这么想着,燕儿哭着喊着不准珍珠有这个念头。可是,不准又有什么用?自从被送回枯琴居,一个资历浅薄的太医来草草看过开了个方子后,再没有人来。
宫里的人、举国百姓都在关心着那个人的生死,没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病得更重的人。听说玉宫的侍卫宫女们都被斩头。听说那人醒了,听说那人身子渐渐好转,可以喝下补汤了,
听说太医的药大有奇效,可以下床了,听说上朝了行猎了珍珠每日昏昏醒醒,病得不太清醒的时候,燕儿就在他的耳旁讲从外面听来的昊的近况,希望珍珠可以振奋精神,早一天好起来。
哪里知道珍珠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昊的消息。从昏迷里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燕儿,就象挽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燕儿,问燕儿那夜去了哪里,可还安好。
燕儿哭着没停,告诉珍珠:那夜从玉宫里出来,糊里糊涂被人抓了,又糊里糊涂被人放了,才回来就看见珍珠象死掉一样被宫人送回来,守着枯琴居的侍卫又添了两名,现在连燕儿也不可以自由出入了。
在一大堆令人头晕的话里,挑出“燕儿安好”四个字,珍珠松开手放心地昏过去。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其他的无所谓。连昊的人都失去了,小小的一点自由算得什么?
与其清醒地品尝着自己一掌扇下的恶果,不如躲进昏昏沉沉的迷梦里,醒也好睡也好,痛也好病也好,都由它去吧。
羸弱的体质,受了寒,又受了打击,加上失去求生意志,纵是神仙也难救。不肯接受命运的是燕儿,每天除了哭,就是去求侍卫,让她出去,让她去找御医,让她去找皇帝。
开始的时候,燕儿想着,就算有人留难,昊总会救珍珠。等病体康复后,那个行踪神秘的男人偷偷地来了,发现真相,立刻召来最好的太医和最灵的药。
主子只要见到昊,无论多么虚弱都会鼓起求生的本能,为着昊鲜活起来。每日里,金光火眼地等着,可是等呀等,每一天都可以听到昊的好消息。病已经好了,没有来,可能是病中积压了许多的国事拖得他离不开身。
又等了好久,没来,会不会被其他妃子绊住了?再等了好久,似乎皇帝已经把主子忘记了炽热的夏就这样在燕儿近乎绝望的等待中迤逦地来了,昊却依然没有来。
墙外的荷比往年更加猖狂地怒放,堆满了池塘。原本的清香凝聚成浓腻的气味,和着屋子里的药香,让人喘不过气来。
院子里的紫藤架上挂满了一串串白色的小花,各色的花草都繁盛地生长,原本应该充满生命力的夏日,因为无人精心打理,被草木的过分生长填得沉重而累赘。炎热的气候没有替珍珠的病带来转机,越加加重了病情,每日里清醒的时间渐少。
常常在夜里,珍珠看着浓绿的夜色中,流萤的光火点点,在半空中飞来浮去,就好似自己的生命脱离开身体,在空中做舞。
这时的珍珠会显得有些生气,面上带着淡淡的笑,仿似病都没了,挣扎着要燕儿扶着站起来,去到院子里,沐浴着月华,让燕儿整理他乌黑长及腰的发。
黑色的发如瀑布一般散落在满月的清华里,在上面覆上一层银霜,掩去因久病而渐显的枯黄干涩。在青天皓月里轻轻地念着:嫦娥无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燕儿抛下珍珠,失控地冲回去哭倒在床上。
他还是念着昊帝的,他还是不悔,为什么他总是那么逆来顺受?两朝皇帝,不管是恨,爱,流连,折磨,还是抛弃,他都默默承受,不抱怨,不诉苦,不抗争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这么好的人儿就要死去?看着连他自己都放弃,一步步走向死亡,曾经盛放得夺目的鲜花就这样慢慢枯萎,燕儿不甘心,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他。好不容易买通了一个贪财的侍卫,从枯琴居里溜出来,去找御医,太医院给燕儿的答复竟然是奉旨不能去枯琴居。
茫然四顾,确是天有绝人之路。连路边的假山石都特别地欺负人,绊得人跌伤了手掌。一条条划确的血痕带来鲜辣的痛,却越加坚定燕儿求救的心。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路过的宫女争论著明妃与皇后的闲话,燕儿却如挽救命之星。知道明妃手段狠辣,对夺宠之人最是无情,但是为了珍珠,情急之下,就算全无自尊也要去求她。
没想到,实在没想到会在怡华宫外遇见昊帝。那个男人一脸的无辜,那个男人关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他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不知道那夜发生过什么,但是主子了无生意不为了他还会为谁?
不闻不问倒也算也,竟然扮成一无所知反过来问别人。也只有见过了昊,燕儿才真正绝望了。在这几许深深的后宫里,如果连帝王也不记得你是谁了,还会有什么生路。
燕儿回到枯琴居的时候,珍珠正难得的笑得开心。想告诉珍珠见过昊帝的事情,话到嘴边收了口,轻轻扶起珍珠靠在自己肩头,强颜欢笑地问:“主子在笑什么?”
珍珠的目光空远得惊人,幽然地说:“听,蝉叫了--”蝉在泥土中窒伏十数载,一朝破土而出,在夏日阳光下鸣叫数日,生命即此终止。
听着珍珠全无意识的话,看着漾他面上的恬然笑意,在回来的路上发过誓不再哭的燕儿又再落泪昊循着燕儿的踪迹找来。枯琴居?好熟悉的名字,里面住着谁?门口的侍卫见到是帝王,不敢阻拦,全部退到一边去,有人悄悄地潜走,离开报信。
轻轻地推开风雨侵蚀得腐朽的大门,里面是与外间的猛烈阳光照耀截然不同的阴暗世界。浓密的紫藤将不大的院子盖满,大白天里感觉阴气森森,垂吊下来的白花给人带来不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