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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很多人来说,下午的事发生得突然,结束得更突然。中文网西偏院的一群人几乎是在片刻蜂拥而至,又几乎是在瞬间如潮水般离开,除了多带走一个人,三小姐仲孙涵阳。洗衣房的那些妇人肯定气得不轻,但心情不好的也不是只有她们。
初夏夜晚的风没有白天的燥热,多了几丝清爽,捎带草丛中新鲜的芳香气到处乱窜,调皮的鸣虫正在放声歌唱。
杯口粗细的蜡烛被点上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灯芯“噼啪”地爆出清脆的响声。
“小姐,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胡乱跑出去很好玩么?”竹秋韵圆润的苹果脸气得通红,有点厚的嘴唇甚至连说话时都微微颤抖:“要是出了什么事,要是我们不及时赶到,你”“行了,我承认错了,可以了?”赌气一般的回嘴,小脸蛋满是不服气,没有半分悔改的样子。
气得大丫头恨恨地撇过头去,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屋子里其他人看到这个情况,平时温和的脸上也不免捎上几分责怪。
“今天确实是你不对,小姐你就别犟脾气了。”
“是呀,三小姐,这次徐伯也不帮你了,快去和韵丫头诚心点道歉。”
众人七嘴八舌的全是抱怨,加上一天的不顺心,让涵阳的自制力不知怎么地就崩了提防,骨子里的倔强一下都爆发出来:“到底你们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声音不大,但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登时散发出来,惊得满屋子静默一片,她是真的生气了。
从小到大。在过去地二十三年里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身为谷家大小姐。手下人对她是敬是怕。对她说地话做地事从来不敢违抗。cn死对头就算暗地里恨她恨得要死。表面上地功夫也不敢怠慢。连最亲地妹妹谷佩佩。也不会轻易质疑她。
想不明白。不就是出去逛了几圈。又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忿地事。就算惹出了什么事。也没有连累到别人。他们有什么资格来怪责她?
“呵。请三小姐恕罪。只怪我们这些下人忘了身份。主子要做什么事不行?哪里轮到我们来担心。徐伯。大婶。走吧。”竹秋韵怒极反笑。猛地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回来!不许走!”
焦急地跳下凳子。跑到门口拖住大丫头地衣角。垂着头闷闷地问:“你们是担心我会出事?不是。不是怕我连累你们?”
众人一听。楞着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赵大婶狠狠一拍大腿:“哎哟。我地三小姐哎。”
“小祖宗,你怎么会以为俺们怕被连累呢?韵丫头今儿下午一听说你不见了,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蹦来跳去的扯着俺们去寻人,就怕出了什么事让你被欺负。她可是午饭都没吃呀,小小家子,脑瓜儿咋就忒多想法呢?”一点涵阳的小脑袋,大家都是满脸的哭笑不得。
“我,我以为”挪着步子走到竹秋韵身边,伸出小手扯了扯衣角:“秋韵,我错了。”这次是诚心诚意。
极道世家中,家族利益,个人权利才是唯一的信条。仁慈只能带来失败和死亡,唯我和狡诈才是通往成功的唯一道路。在黑暗的世界里面几乎全是利用和反利用,胜者昌,逆者亡。
唯独佩佩不是这样,是淤泥中独出的青莲。很感激上天留下的这点光明,所以就算对谷家的一切厌恶到作呕,她也逼迫自己扛了二十三年。
可这群人,却对一个原本痴痴傻傻的孩子付出了纯粹的关心。没有算计,没有私心,很自然很单纯的关怀。
“秋韵,大婶,大伯,谢谢你们。”
扬起的小脸上是真心的笑容,一点点的感动,一点点的希望。或许,在寻找回去路途的这段时间里,也不是完全无聊的。
误会解除了,又都是务实的人,没有什么煽情感人的戏码。一群人下午折腾一天也累的够呛,留下竹秋韵替涵阳整理被铺,其他人就全都出去了。
趴在床上,盖着软软的纱被,涵阳突然开口:“秋韵,我娘怎么会在洗衣房,又为什么回被欺负?还有好多好多事情,告诉我吧。”
坐在床沿,轻轻拨开小娃儿额前汗湿的细发,满脸犹豫着,有些话究竟该不该说,她一时间真的拿不定主意了。
“就算你不说,今天下午也肯定惊动到其他人了。”看到大丫头有些动摇,更加努力的游说着:“还不如现在让我心里有个准备,打草已惊蛇,再不设防让蛇反咬一口岂不是得不偿失?”
一向性情直率的大丫头脑子里面闪过个模糊的念头,对上小娃儿乌黑清澈的星眸,不禁唬了一跳:“小姐,你今天闯进去闹腾,不会是故意的吧?”
笑眯眯地否认,东拉西扯地把话题绕远,最后哄得竹秋韵乱了思绪,想想小丫头说得也不错,反正今天的事情说不定现在就已经传到二夫人的耳朵里了,瞒也瞒不住。
“小姐,王府里面”
东陵三王爷仲孙慛没有立过正妃,府里面只有两个夫人。大夫人柳绮韵温婉和顺,育有长子,三子还有长女。二夫人傅玉阶性情刻薄张扬,对胆敢违抗她命令的人绝不轻饶,是二子与次女的生母。
两人虽然只是夫人头衔,充其量不过是侧妃的品级,但不论出身门第还是容貌身段,全是人上之人,进皇宫当贵妃都绰绰有余。居然全都愿意屈居夫人的位置,只能说仲孙催本事够大。
唯独涵阳的母亲身份低微,当初仅仅是傅玉阶的一个陪房丫头。因为一夜风流,被仲孙催宠幸之后,才怀了身孕,飞来的“艳福”不但没有替她带来荣华富贵跃上枝头,反而揭开了她备受折磨的序幕。
“二夫人最受不了别人忤逆她,何况你娘当初还是她的陪房丫头,却和王爷一夜之后,若就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还怀了你。若生出来的是男孩,倒还好,可惜呀。”
听那声叹息,涵阳只是沉默。
封建专权的社会,男孩就是金珠子,女孩就是草裹子。生了男孩起码还有口饭吃,而她娘不但生的是女孩,还是个傻子。
“那个二夫人,应该不像是会给活路的人。”
有些诧异地望了镇定的涵阳一眼,奇怪她心思的缜密,不过也没多想,就继续说了下去:“我那时才五岁,不过隐约记得听人说二夫人气得快要疯掉,任大夫人怎么劝说都不听,执意要把你娘和你丢出王府。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也就不了了之,反而把小姐你送来西院给我们照料,只说让留口气就行。”
对了对手指,垂下长长的睫毛遮盖瞳眸中闪过的讽刺和深深的若有所思。和弃婴没有什么区别,但却是个不能死的弃婴,很有意思。
女人最不能忍受的一件事,莫过于丈夫的背叛和情敌的出现。相信那个二夫人下手绝对不会出现心软的可能性,那么肯定是有人阻止了她。
“秋韵,我困了。”
大丫头掩门出去,屋子里面的烛火忽地灭了,黑漆漆一片。涵阳往后一躺,在软软的被子上蹭了蹭,才合上眼睛。
她的王爷老爹,心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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