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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亚柏的问题,就像在两人之间下了一个无形的魔咒,突然让彼此间的氛围变得更为紧绷。
所谓处理文书的工作,其实不过是帮他整理一些以往颇具口碑的剧本,还有就是剪贴他旗下艺人在报上的所有消息,包括报纸、杂志、小刊通通找,连家里死了只蚂蚁都要剪下来收集好,一丁点都不能放过。
这工作并不难,虽然做起来有点紧琐,但孙雨纯相信这些以前一定都已经有人做过了,或许尹亚柏手上的资料还比她现在进行中的多很多她翻找着成堆的旧报纸,心里不由自主的对尹亚柏多了份感激。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让她做什么吧?
因为所有的事都有专人负责,而他,只是为了让她专心学习,又不须担心收入问题,所以才要她做这种根本早就有人做好交给他的工作做。
浅叹一口,想到他对自己的好,她的心情更为复杂了,对他是既感谢又埋怨。
打从她离开老家,到台北讨生活至今,虽然遇到许多不平的挫折和磨难,但也有不少人在无意间帮她一把,所以她才能坚持到现在。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像尹亚柏那样,一次又一次对她伸出援手,她着实无以为报啊!
“嗨嗨!你是在工作还是在发呆啊?”
倏地有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回神一看,发现林清扬不知何时笑着站在她身边。
她吓一大跳,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清扬?你怎么来了?”
“我就住在附近啊,出门吃饭就顺便买了咖啡来看看你。”睐了眼大门敞开的总监办公室,林清扬顺口问道:“亚柏呢?在里面?”
“没有,他出去买东西。”
就因为尹亚柏不在,所以她才会暂时放任自己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否则她哪敢恍神?
“喔。”将装有咖啡的纸袋放到她桌上,林清扬随手拉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看到桌上一堆又一堆的旧报纸,霍地有种想笑的冲动。“亚柏叫你剪报?”
“对啊。”她点点头,认命的再翻开另一份泛黄的旧报纸。“他说要将每个旗下艺人的消息集结成册,以后他用得到。”
以后用得到?
林清扬挑挑眉尾,嘴角似笑非笑的撇了下。
尹亚柏啊尹亚柏,要骗鬼还容易些,想骗他林清扬可没这么简单,谁教他们俩是只差没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搭档。
那家伙对雨纯一定有什么“不寻常”才会编派这么轻松且根本派不上用场的工作给她做,美其名是不让她违约,其实啊其心可议喔~~
林清扬感到越来越有趣了,正想换个坐姿再来研究那家伙的心态,不巧眼尾正好瞥见尹亚柏推开公司的玻璃门走了进来,他连忙由袋里拿出还热的咖啡递给孙雨纯。
“来,工作先放下,先把咖啡喝了,不然凉了可就又苦又涩,难喝。”抽走孙雨纯手上的报纸,林清扬忽然表现得十分热络。
“呃喔。”孙雨纯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傻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愣愣的接下他递过来的咖啡。
“喏,这里还有糖包跟奶精,你想喝多甜我帮你加。”他热情的撕开糖包的纸袋,帮她掀起咖啡杯盖就要往里倒。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孙雨纯彻底傻眼,不明白林清扬为何会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她伸手想拿走他手上的糖包自己动手,因为说什么她都不好意思让身为指导老师的他为自己服务。
没想到她要拿,林清扬却不放手,两人竟演变成“糖包抢夺战”!这一抢,糖包的薄纸袋承受不了双方力量的拉扯,瞬时像天女散花般的飞散满桌
“我的老天!”孙雨纯惊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从抽屉里抽出纸巾就往桌面上的糖粉招呼。“我帮你。”孰料林清扬连这工作都要跟她抢,大掌不由分说的凑了过来。
“不用,我自己来会快一点”
天啊!他今天是吃错葯还是怎的?她都糊涂了,也莫名的感到心慌和微赧,一张小脸逐渐胀红。
“原来清扬对女人这么体贴。”倏地,一道不属于林清扬,却又听起来十分熟悉的男音扬起,教孙雨纯的手不禁抖颤了下。
救郎喔!她今天是踩到狗屎还是走什么霉运,为什么这种莫名其妙的场面会被尹亚柏看到?这下可真是跳到黄河都解释不清了!
“错,我可不是对所有女人都体贴。”挑衅似的抬高下颚,林清扬硬是和他四目相交,两人的黑瞳同时闪动着较劲的光芒。“只有小纯,我就只想对她体贴。”
这几近告白的暧昧话语,同时让其余的两人浑身僵直。
尹亚柏神色复杂的盯着极有默契的老搭档,竟看不出他话里有几分真实性,但胃部像被狠揍了拳般闷疼,令他不由自主的蹙起眉心。
而孙雨纯根本是呆滞了,她忘了手上的面纸,也忘了散落满桌的糖粉,已然被林清扬的宣示吓到傻眼。
“清、清扬,你到底在胡胡胡、胡说什么?”
天啊!地啊!她怎会变结巴了?她用手扶住自己的下颚,还真怕下巴因而吓到脱臼。
“小纯,我想你还不是很了解我。”睐了眼下颚紧绷的尹亚柏,林清扬变态的有种看好戏的快意。“我这个人从来不说没意义的话,我甚至连开玩笑都不会,所以我绝对不是胡说。”
孙雨纯张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这么说的意思难道他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欧卖尬!这绝对是她从来没想过的可能,她感觉自己快要昏倒了!
“呵~~”没想到这时候尹亚柏突然轻笑出声,并大方的拍着双掌,发出鼓励般的掌声。“真精采,我倒是头一回见识到清扬把妹时的魄力。”
“好说,比起你,我逊色多了。”林清扬微勾嘴角,没忘尹亚柏是头号的女性杀手,小自六、七岁的小女生,大至七、八十岁的欧巴桑,没一个女人能逃得过他的男性魅力。“我有的只是诚意和真情,其他的根本跟你没得比。”
现在是怎样?这两个人是在互褒吗?
但她怎么觉得其间充满刀光剑影的厮杀声?孙雨纯的精神都快要错乱了。
“好个诚意和真情。”佩服的摇了摇头,尹亚柏自认自己欠缺的就是这真心的条件,他自嘲的苦笑。“偏偏我身上就少了这两样东西。”
一开始女人或许会难以抗拒他不算差的外在条件,甚至是他经纪人的身分,在在都能为他在女人的心里加分不少,但他清楚自己是“无心”的。
他可以给女人想要的虚华物质,也可以热情的跟她们上床,但要不了多久,等女人对他的要求越来越多,他就会越来越不耐烦,终究结束和女人之间的关系。
听过数不清的悲苦情歌、真情箴言,甚至是经典名剧,好像伤得越痛就越出名,所以男女分手应该都会产生受伤、悲痛之类的情绪吧?
可笑的是,他没有,从来没有。
男女情事之于他仿佛变成一种公式,只是麻木的从这个女人换另一个女人,重复一样的模式罢了。
他忘了自己交往过多少女人,只记得每个女人似乎都是因为这类似的理由和他分手;不过对女人他是大方的,即便是分手,他也会给女人一笔可观的补偿,因此几乎还不曾出现过恨他的女人。
这些经验让他相信,女人最终的选择会是诚意和真情。
下意识的觑了孙雨纯一眼,他微微咬紧下颚。
她也是吧?终究也会投向真情的怀抱,一如清扬震撼人心的清楚宣告
对单纯的她来说,性格内敛的清扬很适合她,只是为什么,他竟有种难以形容的涩意盘旋在心头,就像朵挥不去的乌云,凝滞、盘旋、不散?
“欸欸欸!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啦!你们要聊天进办公室去,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麻烦把空间让给我行吗?”孙雨纯受不了他们两个人在那边砍过来又杀过去的,她双手叉腰,像个带把的水壶般“清场”了。
她发誓,她不要再受到任何刺激了,她只想一个人赶紧把满桌的糖粉清干净,然后将她今天该做的剪报做好,其他的她什么都不要听也不要想!通通不要!
尹亚柏深吸口气,没有再多说任何一个字,沉默且听话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林清扬见男主角闪人了,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和孙雨纯道别后,讪讪的离开经纪公司。
孙雨纯闭了闭眼,感觉连呼吸都顺畅许多,这才开始清理桌上的糖粉。
现在的她,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格跟男人谈感情,除非奶奶的病好了,宇豪完成学业、能在社会上独当一面了,她才会去考虑自己感情归属的问题。
就算到时候她已经变成老姑婆,再没有任何男人要她了,那也无妨。
谁说女人不能一个人过日子?她就觉得一个人也很好呵~~
“走了,我送你回去。”晚上九点整,尹亚柏走出办公室,走到她身边敲敲她的桌面说道。
他本来就没有虐待她的打算,加上给她的工作可有可无且无关痛痒,让她感觉有付出劳力就够了,他算计好她足够休息的时间,九点一到就准时赶人。
“嗄?这么早就可以下班了喔?”下了课到现在,算算她才做不到三个小时,比之前便利店打工的时间短,他付的薪资却比便利店高,让她觉得非常过意不去。
“我像会压榨员工的老板吗?”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愕然的发现她怎么越看越顺眼,顺眼到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
天杀的!他是哪根筋不对了?怎么会忍不住对她越来越注意?
有鬼!真的有鬼!
“我才没那么说呢!你别乱猜!”她还觉得他大方过了头,哪可能认为他会压榨她?
连忙将桌上的废报纸收一收,她拿起自己的背包站了起来。“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就可以了。”
“不行,女孩子独自晚归不安全。”他蹙蹙眉,想都没想就反驳她的说法。
她瞠大双眸。“现在才九点耶尹先生!”
在台北这种不夜城里,九点大概只能算“傍晚”离夜晚还很远呢!
“又叫我尹先生?”他低斥,心情有些低落。
打从看到清扬来找她到现在,他一直觉得胸口闷闷的,找不到任何理由的闷,连为艺人安排行程都定不下心,这已足够让他烦躁的了,结果她还是改不了口,让他的心情更为郁闷。
他知道这根本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吊诡的,他就是介意得很,真他妈的有鬼!
“呃我的意思是,时间还早,我一个人回去没问题的。”她瑟缩了下,头一回听到他对自己大声。
“我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你别在这时候跟我辩这个!”他揉揉眉心,看来真的十分疲惫。
“好嘛!”她只是不想太麻烦他,但见他如此坚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万一又惹他不开心,她可就罪过了。
于是她跟在他身后,临走前关掉办公室里的灯,跟上他的脚步离开办公室,搭电梯往地下室的停车场走去。
尹亚柏的bmw平稳的在街道上奔驰,市区的道路虽不算十分壅塞,但仍有不少车辆,行进间时快时缓。
两人在车里都没有开口,加上不很快的车速,让孙雨纯觉得时间特别漫长;她没敢乱动,眼睛也不敢乱瞄,只好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眼际的行道树。
“你对清扬的感觉如何?”就在一个停红灯的空档,尹亚柏突然开口问道。
“啊?”孙雨纯惊跳了下,不安的拉着摆在膝上的背包。“对不起,你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她根本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开口,所以人在心不在,直到听见他的声音才回神,因而没听到他的问题。
“我说,你对清扬的感觉如何?”盯着前方的车屁股,他稍微用力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重复一次。
“清扬?”她愣了愣,马上联想到不久前林清扬在办公室里,自导自演搞出来的闹剧,顿时有些尴尬的低下小脸。“他是好人,也很用心帮我,但我跟他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
红灯终于转绿,前面的车也开始往前移动,他麻木的踩下离合器,离开原先的位子,脑子里还回荡着她最后说出的那个句子。
他想像的那个样子?
他并没有多加揣测她和清扬不,他或许真的想过她和清扬正在交往中,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承认而已。
为什么不去正视他们或许已在交往中的可能?尹亚柏眉心纠结了起来。
他一向能无惧的面对所有问题,为何偏偏是这个问题,他会不自觉的闪躲?
很明显的,这个答案困住他了。
或许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也或许他早就知道答案而不愿去面对若是前者便罢,但后者呢?难不成又是潜意识作祟?
心不在焉的状态下,前方突然有辆中型车以极快的速度和极近的距离切进同一车道,尹亚柏听见孙雨纯的惊呼猛然回神,连忙踩煞车并按了声喇叭,车身瞬间减速让两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前倾。
幸好中型车的行驶速度颇快,也好在后方并无来车,尹亚柏和孙雨纯同时松了口气,也不约而同的冒出一身冷汗。
孙雨纯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好险安全带系得牢靠,不然恐怕她的脸早就贴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变成一块大肉饼。
“抱歉,我有点闪神。”他甩了下头,让自己清醒些,并向她坦承自己的失态。
“你累了吧?还是我下车自己回去,你先回家休息?”都快到家了,再走个五分钟的路就到了,她一点都不介意他早点回车回家休息。
他哑声失笑,也清楚的感受到她的贴心。“不差那几分钟。”
“喔。”她轻应,再度将脸面向窗外。
她似乎成了他极大的负担,除了工作之外,甚至连私下她个人的问题也成了他烦恼的一部分;揪着背包的小手越扯越紧,对他,她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透过后视镜看着她微微失神的娇憨模样,瞬间有个想法闯进他脑海里
她就在距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和他有着相同的艰难背景,甚王与他有着同样的呼吸频率和灵魂,搞不好,他能在她身上找回自己早已遗失的“心”
在他失去所有的那一刻,他便开始期望会有个能救赎他已然冷情绝望的心的人出现:他从没预想过对方会是什么性别、长相,但他衷心期盼,总有一天应该会有这么个人出现。
会是她吗?
他遍寻不着且期待的人?
包妙的是,她是个女人,而他,是个再成熟不过的男人,难道这是上天刻意的安排,让他在几近绝望的数年之后,终究等到她的出现?
是因为上天这个安排,所以他才会控制不住的想一再的为她想、对她好,即便他表现得如此笨拙,他还是无法不想办法去接近她?
血液明显变得蠢蠢欲动,他不自觉的握紧方向盘既然他无法抗拒她带给自己的影响,那么他又何须浪费气力去反抗?
顺着老天的安排和自己的心意前进,将会是最好的方式。
未来的一切在脑子里迅速成形,他勾起嘴角,将车转进巷弄,缓缓停靠在她租赁处的公寓门前。
“谢谢尹先生送我回家。”她低头解开安全带,忽然发现一股压力逼向她,她不由得抬头一看
哇哩咧!他没事突然靠这么近干么?吓人也不是这种吓法。
“尹、尹先生?”
“叫我的名字。”在不甚明亮的车厢里,他的黑眸紧锁住她的容颜。“叫我亚柏。”
孙雨纯的双眼瞠大,心跳没来由的加速狂飙。
欧卖尬!他不会突然来那套“机车版”的“逼良为娼”吧?
藉着女人最脆弱、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然后卑劣的以对方肉体做为索恩的回报?!
倘若他真是那种卑鄙到近乎无耻的男人,她宁可撕了手上的合约,豁出去跟他拚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叫个名字对你来说有那么困难吗?”看穿她眸心瞬间泛起的愤火,他陡然感到一丝不寻常的愉悦,恶作剧似的垂下眉尾,释出一股委屈。“我可没要你陪我上床什么的,不过要你喊声我的名字而已”
哇哩咧!般半天是她自己想太多,无聊的把他想成卑劣无耻的下流之徒?
天啊!她何其小心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对自己的恩人做出这么不应该的联想?!
让她“屎”了算了!
“亚亚亚亚柏,相信我,我绝对、绝对没有那样想!”如果她能不结巴,一定更能表现出她的诚信;可现在的她已经自责到快要死掉,实在没办法将话说得完整。
“真的?”他挑起眉尾,百分之一百不相信的眼神。
“我发誓!”我发誓买贵了退费噢!见鬼了!这种时候她竟还能想到那乱七八糟的广告词?简直是无可救葯了她!
“那就好。”他扬唇一笑,十分无害的浅笑。
孙雨纯松了好大一口气,正准备拉开车门下车,不意他又更靠近了,将她整个人逼退到贴靠在车门上。
“亚、亚柏?”其实他名字还满好听的噢~~shit!别再乱想一些有的没的行吗?她痛恨死自己联想力太好的脑袋。
“如果你对清扬不是我想的那种男女关系,那你愿意跟我发展我所想的那种男女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