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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宇内虽然有火,但因距离远,并无很好的取暖作用。
看看远处还在与人低声说话的葛荣,冬雪突然期盼起他的体温和怀抱。
“不要得意,你知道王上为何要你睡在他床上?因为你是他的人质。”
对面传来珈珞的声音,她抬眼,看到珈珞仍是之前那个姿势,趴卧在床铺上用诡异的目光看着她。
昏暗的光线中,因为距离近,冬雪能很清楚地看到她的五官。冬雪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很美,却美得邪魅,就像她哥哥,俊美中有种致命的破坏力。
“你知道是谁让我把床铺到这里来的吗?是王上!”尽管对方以冷漠回应她,但珈珞并不气馁,一迳自问自答。
“你猜他今晚会上谁的床?”看到珈珞的眼光闪亮,就像哥哥戏耍落在陷阱里的活猎物时残忍、恶毒的表情,冬雪不禁打了个冷颤。“想想看,我们之间只要伸伸脚就能碰著,也许他可以同时拥有我们两个。”
她的暗示和暧昧的神情让冬雪觉得恶心,不由得低斥道:“你真是个荡妇!”
说完,她转身面对墙壁,不再搭理她。
“你以为你是什么?不过是王上的婊子”珈珞压低嗓门咒骂她。
她用双手捂住耳朵,拒绝去听那些肮脏的言辞,却无法排除她的话在自己心里留下的阴影。
王上的婊子
她不想受她影响,可是她的话一直在她耳边转。
不,我不是他的婊子,我把身子给他,把心给他,是因为我喜欢他,我爱他!
爱他?不只是喜欢?她的思绪在这两个相近、却不完全等同的情感间徘徊,在与他相识以来所经历过的各种悲喜浪潮中起伏,答案是那么明显。
当一个人在你恐惧时给你力量,悲伤时给你抚慰,你如何能够不爱他?
当一个视你为仇人的男人能温柔善待你,倾听你的诉说,关心你的痛苦,把你冰冷的双脚放进心窝暖著时,你怎么能够不爱他?
是的,我爱他!
此时此刻,在她剖析自己的感情,正视自己的心时,她不会再错认心底对他的感情。她不知道这份深沉的爱源自何时、何事,但她确信它存在,她爱他!
在明白自己的心、承认自己的感情后,她决心坦然面对珈珞刻薄的言语。
她放开堵住耳朵的手,可是身后一片寂静,她缓缓地转过身,看到珈珞趴在一臂外的地铺上睡著了,模糊的光影中,她的脸显得更加诡秘和阴暗。
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转回脸,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她。
不一会儿,她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可是梦中一直萦绕著珈珞的声音。“你不过是他的人质!是王上的婊子!”
不,我不是王上的婊子,我爱他!
她大声为自己辩解,可是珈珞变成了一阵寒风,直吹进她心里,喔,好冷!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被冻死时,一团热气将她围住,她霍然睁开眼睛,看到葛荣躺在她身边,用手圈著她,那股热气是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大哥,我不是你的婊子,我爱你!”仍陷于梦境中的她抓住他就说。
梆荣宽阔的肩膀变得僵硬,他稍稍推开她一点,皱眉看了她片刻,然后冷漠而不失温柔地将她重新搂进怀里,在她耳边用一种平静得仿彿在谈论天气的语气道:“你做梦了。这里很冷,你全身都是凉的。”
他冷漠的回应让冬雪有种受伤的感觉,可是她仍然固执地要让他明白,她不是他的婊子,她爱他。“我是认真”
她重复著心里的话,可他用子诼住了她所有的宣示。而就在她被他的吻激起情欲的火花时,他却戛然而止,不仅放开了她,还转成平躺,让她带著无以言状的空虚感失魂落魄地躺在黑暗和寒冷中。
不久,他发出了沉稳的呼吸,那似乎在告诉她,他睡著了。
她不由自主地发抖,他的冷漠比寒冷的空气更为寒冽。
心在淌血,眼里溢满了泪,刚刚发现的爱,难道只是她的错觉?
她想起身离开他,可是寒冷的夜晚和四周睡著一群男人的现实让她退缩,她只能没有选择地留在原处,既不能退却,也不能前进,一如她付出的爱。
眼泪终于滑落,她无声地哭泣,为自己的愚蠢和他的无情。
四周非常安静,除了火堆上偶尔传来的柴禾爆裂声及酣睡中男人的鼾声外,只有远处守夜人轻巧的走动声。
冬雪紧紧咬著嘴边的衣领,克制著不让啜泣声逸出口。
可是突然,她以为已经睡熟的葛荣猛然坐起,接著她身子一紧,身上的毛毡连同自己一起被他抱了起来。
“你要干嘛?”看到他抱她离开床铺,她忘记了哭泣,紧张地问。
可他什么都没说,抱著她走出了门。
越过他的肩头,她看到珈珞坐在兽皮上,披散著头发,正张著一双凶狠的眼睛瞪著他们。
她赶紧把头缩下葛荣的肩头,不去看她。
梆荣穿过那些杂乱无章睡在火堆旁的士兵,走进庙宇后点著松脂灯的偏厦。
“起来!”一走进低矮的门,他就对地上躺著的人说。
“呃王上?!”她听到有人带著浓浓的睡意问。
从声音里听出是独孤如愿时,她不由感到害羞,把脸藏在葛荣怀里不敢回头。
“你们都到大殿去睡,今夜这里是我的。”葛荣粗声回答他。
“是,可是这里没火不过我想王上能对付。”独孤如愿喃喃地说。
“没错,你快走吧!”葛荣失去耐心地催促他。
“嗳。”独孤回应著,带著那几个士兵离开了。
等人走了,葛荣才把她放在独孤如愿之前睡过的地铺上,回身关上门。
冬雪乘机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很小,像个四方形盒子,四壁光光,什么都没有,便好奇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和尚面壁思过处。”葛荣坐在她身边,拉下依然裹在她身上的毛毡,将她拉近,二话不说就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热情一如既往,马上点燃了冬雪心中的火焰,可是想起不久前他是如何冷漠地对待她,她又有点不知所措。于是她转开脸,用手挡在胸前。
“为什么?你不想要我了吗?那你刚才为什么哭?”他抬起头看着她,眼里燃烧著温柔与野性的火焰,不等她回答,他再次拉过她,将她抱得更紧,紧得让她难以喘气,而他的眼神也让她感到恐惧,因为他过去从没用这种好像要将她吞掉般的目光注视著她。
可是当他深深地吻住她时,她心里又充满了柔情。尽管他的冷漠和绝情会让她害怕,但在内心深处,她相信他永远不会在身体上伤害她,可是对他是否会在心灵和精神上伤害她,她却疑虑重重。
“我哭是因为自己太笨。”她低声说,脸上的痛苦表情刺穿了他的心。
“为什么这样说?”他端详著这张微微仰著的美丽脸庞,全身都充满了对她的渴望,他讨厌自己一看见她就会有的可笑又疯狂的冲动,强迫自己不要在意她泪光盈盈的眼睛,不要记住她信口说出的爱语,更不要将她的美好收藏在心里。可是,他做不到,一点都做不到。
“因为我告诉你我爱你,可你却没有丝毫反应,我以后不会再说了。”她痛苦地说,眼泪再次盈满眼眶。
梆荣将她的脸压进怀里,不愿看到她的眼泪。
天知道在听到她说“我爱你”时,他有多么欣喜和震惊!而那三个字几乎让他失去控制,她后来的眼泪更让他除了想马上安抚她、满足她外,再也不愿顾虑其他。
他恨自己,因为无论他如何发誓要折磨她,藉此报复她哥哥;如何用妻儿的惨死激起自己对她的仇恨,但在他看见她的一刹那,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随著每一次亲近她,他对她的感情与日俱增。
可是,他跟她会有未来吗?他真的能在杀死她哥哥后,与她厮守终生?
如果不能,那他与她有什么未来?
这些苦恼一直盘踞在他心头,让他感到愤怒和沮丧。
“不要爱上我,也不要喜欢我!”他在她头顶低声说。
“为什么?”听到他拒绝她的感情,冬雪心如刀割。
“因为我不想!”极度的绝望与愤怒冲击著他,他只想要她的现在,至于明天、未来,他统统不去想!
他压倒她,狂猛地吻她。
他的吻急如星火,却柔情似水,让她全然失去了思考和反抗的意识,只是静静地躺著,柔顺地屈服在他的热情里,沉浸在彼此带来的快乐之中。
细小的灯火终于熄灭,他们在彼此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侧岭峰上,尔朱天宝独自坐在营帐内生气,他几天来极度恶劣的情绪已经让他的部将们避之唯恐不及,因此当夜幕低垂时,除了卫兵,他身边没有人。
作为一个已经习惯征服、攫取的男人,尔朱天宝总是获得他想要的一切,他的愿望从未落空过。
冬雪是他生命的至宝,是他用心呵护培育的鲜花,更是他永远不会与人分享的私人珍品。
他一直计画著在他取魏代之,完成帝王霸业后,冬雪将是他最美丽的皇后。可是如今他为之努力不懈,手段用尽的完美女人,竟被一个莽汉掳走,这等挖心掏肺的事情,他绝对不允许发生!
“高欢!”
随著他这一声咆哮,一个四肢奇长,仪表堂堂的高大男人掀开帐帷进来。
“你坐下,看着这张地图告诉我,败王葛荣目前会在哪里?”尔朱天宝怒气腾腾地指著地毡上的图纸。“他在茨榆甩掉我的神骑队后就失去踪影,两天了,他会躲到哪里去?”
斑欢看了眼地图,谨慎地说:“齐军虽然失利,但大将军不要忘了,越是受伤的老虎越能发威,他绝对不是躲起来。”
啪!尔朱天宝将手中的长刀扣到案上,两只豹眼圆睁,一根手指指点著面前的部将。
“你少替你的旧主子长威风,他再怎么狠,也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如有叛我之心,我就马上杀了你!”
见他发火,高欢马上双手抱拳,单膝落在地上,对他深鞠一躬。“大将军误会了,我高欢因慕大将军威名而改投麾下,绝无背叛之心,更不会再念旧主。刚才那番言语只是实话实说,为大将军著想。”
“这样最好。”尔朱天宝闻言大喜,拍拍身边的地毡。“坐下详说。”
斑欢起身走近,盘膝坐在地图前,仔细审视著眼前勾画具体的地图。
尔朱天宝冷眼注视著他,并不放过他脸上任何变化。他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小名叫贺六浑的督将足智多谋,心思深沉,为人大度。
用得好,会是他极佳的助手,若用得不好,将会是他的心腹大患,因此他既赏识他,又难以信任他。如今这正是个测试他的机会,毕竟,他曾是葛荣最信任的部将之一。
斑欢机警过人,怎会不知他在观察自己。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指著地图上的一处说:“瀛州惨败后,葛荣肯定会返回王城休整,这是他的习惯,因此以属下看来,他一定在瀛州,因为那是去左人城最近的一条路线。大将军如果想救回令妹,在那里设阵将是最佳之策。”
尔朱天宝眉头不易察觉地一跳,冷然道:“那依你看,如果我要掐住他的脑袋,就得回到瀛州去吗?”
“不,那倒不是。”高欢心头一惊,提醒自己切记谨慎。
梆荣曾对他有知遇之恩。当初他投效无门时,是葛荣最先看出他的才华,收留他在营下为将,因此他对他有一种难以忘却的感恩之情。
两年前葛荣在博野大胜朝廷主力后,实力强大的尔朱天宝成为朝廷倚重的平北大将。他因预感葛荣的平民背景终难抵挡尔朱世家的望族之势,于是不辞而别,离开葛荣,投效了刚被朝廷封为武卫大将军的尔朱天宝,以谋更大的发展。
虽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他不时感到有愧于葛荣,因此战场上每遇葛荣出战,他总是回避,不与其交手。
如今,齐军受创于尔朱军,以他对葛荣的了解,齐军定会转往城池坚固,易守难攻的博野休整。因此他有意误导尔朱天宝,希望将尔朱军引往瀛州,给齐军喘息的机会。可是尔朱天宝似乎察觉了他的动机。
“那是什么?”尔朱天宝表情淡漠,声音却咄咄逼人。
斑欢平稳地回答道:“属下以为,最近齐王与大将军在瀛州交战数次,败多胜少,还丢了一城一镇,如今一定会留在瀛州夺回失地,大将军如果乘胜追击,定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战绩。”
听了他的解释,尔朱天宝沉默不语,心里却骂:好你个贺六浑,明知齐军早已逃离瀛州,还偏给我出这等馊主意,当我是傻瓜!
他平生最恨耍他的人,若非想到高欢是个人才,他真想宰了他!
斑欢感觉到了帐内空气越来越紧绷,不由得志忑不安。
可他却慢条斯理地说:“你的话没错,去安歇吧,明天一早动身。”
斑欢暗自吁了口气。“去瀛州吗?”
“不,去博野!”
斑欢吃惊又心虚地看向他,后者脸上嘲弄的笑容让他明白今夜的失策。他再次暗中提醒自己,如今身侧所伴的,绝不是光明磊落的英雄,而是奸诈阴险的枭雄,但同时也是他成就英雄伟业的基石,因此他必须谨言慎行。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行礼后告辞而去。
然而三天后,他不再为今夜的失策后悔,反而感觉这是神灵给他的启示:王者自有天佑!
因为三天后,当他们风尘仆仆地奔到博野时,却传来齐军在瀛州击败尔朱天宝留守在那里的军队,重新夺回数日前失去的献城、龙口两地的消息。
气急败坏的尔朱天宝除了重新调兵遣将转往瀛州外,也对高欢赞赏有加,并承诺定呈请朝廷给他加封赏赐,以褒奖他忠心不二之举。
斑欢因祸得福,大感宽心之际,也感谢前主人葛荣这次的意外之举既救了他,也救了齐军。
清凉的早晨,太行山东麓的龙口镇,齐军整装待发。
营帐内,冬雪正帮葛荣穿上她为他刚缝补好的衣服。
自从那夜宿营古刹后,葛荣改变了以前对她时热时冷的态度,行军途中也总要她跟随身边,对她的呵护照顾更为仔细。而她虽然没有听到他的爱语,却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已不仅仅是“人质”因此,她不再苛求他付不起的感情。
恨,不会速起速消;爱,也不能即生即灭,她会把爱压在心里,让大鲜卑神为她与他的未来设定结局。
穿好衣服后,他匆匆忙忙地套上铠甲。她再帮他拉平双肩部分的铠片,系上腰间的皮带,戴上铺著软垫的头盔。
与尔朱军比,齐军将士的铠甲很简陋,大多用双层兽皮缝制而成,仅在胸、背部加上圆形金属片或盔甲护胸。可是尔朱军的将士穿的不是明光甲,就是锁子铠,外带多层护肩、护膝。
想到战场的无情,她的心情格外沉重。她从来没有这样担忧过任何人,可是她却因为担心他而夜不能寐。
从给他缝补的衣服上,她看出他已经多次与死神交会。抚平他胸前的甲片,她忧郁地想,这个男人在与敌人对阵时,难道都不知道要保护自己吗?
“干嘛这么忧伤?”他拉过她,给了她一个销魂的吻。
“你刚夺回失地,为何又要匆忙离开呢?你走了,这里的老百姓怎么办?”当她知道自己能平静地说话后,遂开口问。
“我要是不走,你哥哥会为了你再来毁城,离开正是为了保护这里的百姓和城池。”胜利给葛荣带来信心,爱情给他带来好心情,他耐心地回答她。
原来他没有忘记百姓和城池冬雪的心里安慰地想,又不放心地问:“那我们要到哪里去呢?”
“博野。”他情绪高涨地说:“那里是我的幸运之地,两年前,我就是在那里打败大司马广阳王的,如今我也要在那里打败你哥哥。”
“你确信他会在那里吗?”
“放心吧,黑泰的耳目一向最灵。尔朱天宝现在也许正在赶来瀛州的路上,但我会再带他去博野!”他精神抖擞地插上佩剑,扯扯她的发辫逗她。“你不需要发愁,跟著我就行,我不会让他带走你!”
“可是,你要提防他,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的心情丝毫没有放松。对她哥哥,她没有他那么乐观。
梆荣笑容一敛,不高兴地问:“你就那么相信他,不相信我吗?”
冬雪举手轻抚他紧绷的面颊,忧虑地说:“不是,只是我太了解他,因此想到你们即将交手,实在难以安心。”
梆荣托起她的下巴,盯著她的脸严厉地问:“告诉我实话,你是在担心我杀了他,还是担心他杀了我?”
她的手停在他的脸上,平静的目光带著薄薄的泪雾回望着他。“你!我只是担心你,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梆荣捧著她的脸,与她四目相对,深情的目光泄露他们难以掩饰的真情。
顷刻间,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不要担心,我的命不值得你这样忧郁。”拥抱良久,等心中感情的激流平静后,他在她的头顶说。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猛地推开他,脸上淌著泪指责道:“在我把身心全都给了你之后,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残忍?”
一股暖流带著锐利的刺痛猛然窜入他心中,他拉过她,与她的泪眼相望,心情复杂又沉重。从他懂事起,上战场面对死亡就是一种责任,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是否会受伤、会死亡。可是这个被他强行绑架来的“人质”这个被他伤害过多次的女人却为他的安危忧郁、流泪,而他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他紧紧抱著她,为她擦去满脸的泪水,知道自己的报复计画必须重新修改。
“大哥,答应我,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都会在乎你的生命!”冬雪握住他替自己擦泪的手要求。
“我答应你!”面对她毫无保留的爱,葛荣狂猛的吻给了她无声的保证。
龙须山山势平缓,连绵不断,山上多树木岩石。
冬雪骑马跟随在葛荣身后,在离开龙口镇后,庞大的齐军就化整为零,迅速消失在莽莽山林里,此刻她所看到的,是葛荣的卫队和经常跟随在他身边的独孤如愿及其所属部下。
当穿过一处低矮的林地时,冬雪往附近的山林看了一眼,忽然,仿佛被人打了一掌似的震住了,再定睛细看,随即,眼睛大张。
“大哥,快停下!”她策马至葛荣身边。
“为什么?你累了?”葛荣轻松地问,他身边的人也不把她的话当真。
这下她急了,声音变得急切。“不能过去,那里有危险!”
见她神色紧绷,葛荣不再掉以轻心,马上问道:“什么危险?”
“看,林子里的闪光。”她指著对面山坡说。
“那是阳光照在石头上,没什么嘛!”独孤如愿看不出名堂。
“是阳光,但却是透过护心镜反射的,那里有我哥哥的伏兵!”冬雪不顾一切地阻止他们冒险。“因为我们距离他们还比较远,加上他们埋伏在树林里,因此你们会误以为那些闪光是日光反射,但我经常跟随他们,知道那是铠甲的反光。”
一听她的话,葛荣和其他人都马上警觉起来了。
“没错,尔朱军多穿明光铠,他们的护心镜是金属制的。那里一定是尔朱天宝的兵马!”葛荣看着在密林中闪动的光点确定地说。
“大哥,快走吧,他们兵多马强,这里太危险。”冬雪看到更多的闪光出现在山坡另外一端,不由得焦虑地催促他们。
可是她的真心关切却让葛荣心头一沉,寒著一张脸瞪著她,让她心里“格登”了一下,知道是自己的言词伤害了他的自尊,但此刻无暇解释。
独孤如愿骂道:“那坏蛋动作倒挺快的。”
“不好,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有士兵低声惊呼。丙真,那些布满山坡的闪亮光点正迅速移动,似乎已不再掩饰行踪。
“敌众我寡,我们暂且痹篇他们,上马速离!”葛荣指著左边山道下令。
冬雪心头的不祥之感再次加剧,顾不上他正对她生气,她拉住他。“大哥。如果情况危急,你就把我留下赶紧离开,现在你的人少,不能跟他硬来。”
“想都别想!”她的要求让葛荣极为不快,他不在乎众人正看着他,拉过她的缰绳,厉声道:“你想离开我?除非我死!”他随即转身对其他人喊道:“走!”
虽然他此刻兵马不多,但也有数百人,当不再掩藏行踪,全力奔跑时,在山林里制造的声响还是非常惊人的。埋伏于此准备偷袭他们的尔朱天宝一看,即明白对方已经发现伏兵,当即又气又恨,狂吼一声。“全体上马,追!”
然后他率先策马冲出山林,心里发誓一定要夺回冬雪。
为了追回她,他已经赶了几天的路,现在又为等待她的出现,在这个寒冷的山谷里埋伏了一夜,还为了不打草惊蛇放过了几队齐兵,可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竟让对方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功亏一篑,真是让他懊恼不已。
怒火焚心的他率领骑兵冲出埋伏地,越过山谷,往左侧山林全力追赶。尤其是当他看出冬雪的身影时,更是一昧催马。
死丫头,看到他来居然不停下,也不反抗那个抓著她的男人,等夺回她后,他非给她点教训不可!他注视著前方山林中时隐时现的人儿恼怒地想。
眼看双方的距离逐渐缩短,可是葛荣却紧抓她的缰绳,反而让两人的速度变慢,冬雪很着急。
“大哥,你要是放开我的缰绳,我们可以跑得更快些。”她在风中恳求。
梆荣不语,冷峻的目光注视著前方。即便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也不愿放开她。
冬雪抖抖缰绳,恳求道:“你抓著我,我们的速度只会更慢,你得信任我,我不会离开你,放开手吧!”
“你保证?”葛荣的目光转向她,其中的迟疑与不信任让冬雪心痛。
“我保证!”她用力地发誓,只希望他能明白她的心。
“好吧,我相信你。”他终于放开了缰绳。冬雪轻巧地驾驭著骏马向前飞奔,看着她矫健的身姿,葛荣不甚安心地追了上去,很快就超越了她。
此刻的冬雪非常紧张,她从未在山林里以这样的速度骑马奔驰,看着飞驰而过的树木,她觉得头皮发麻,可是为了让葛荣放心,为了甩掉追兵,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努力控制好坐骑,紧跟在葛荣身后全速飞跑,心里祈祷著。“马儿,你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吧,只要别把我甩下你的背就好。”
忽然,背上被一个石头似的东西重重打了一下,她的身子往前一倾,差点失控落马,她马上夹紧马腹,控制好身体往四衷拼了看,并没发现异样,心想也许是自己太过于紧张没坐稳的缘故,便竭力放松身体。
可是不久后她感觉到又有东西飞过身边,还没时间细想,她的坐骑忽然步伐紊乱,导致她的速度陡然减慢。
她又惊慌又纳闷地安抚著坐骑,调整著速度。
“冬雪,你怎么啦?”前头传来葛荣的声音。
她一边忙著拉缰绳,一边回答:“我不知道,好像马儿受了惊吓。”
一直骑在她身后的珈珞加速冲了过来,冷嘲热讽道:“看看那马,像受了惊吓吗?你别以为你那大魔头哥哥来了就想作怪!”
她的话让葛荣的脸色一寒,可是忙于安抚坐骑的冬雪无暇注意她,看到坐骑恢复了常态,马上对葛荣说:“现在没事了,快走吧!”
她一夹马腹,将坐骑引向前方,希望远离那个阴险的女人。
梆荣狐疑的目光在她背影上停留了片刻,也策马追赶而去。
在他们身后,珈珞暗自冷笑:这次,我看你命有多大?
她一手控制著缰绳,一手探向箭囊,从里面摸出几个鸡蛋大小的石头,盯著前方与王上并辔而行的苗条身影,等待合适的机会。
不久,他们奔上一处起伏的山坡,身后的追击者也更加接近,双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而就在此时,冬雪的坐骑忽然摇晃著套著嚼子的脑袋,前腿弯曲跪地,她应声坠落马下,幸运的是她的坐骑同时趔趄倒地,否则她套在马蹬里的脚会要了她的命。
“冬雪!”葛荣一声惊呼,勒住坐骑,跳下马向她跑来,先将她的脚从马蹬里抽出再抱起她,看到她满脸血,不由得又痛又气地骂道:“停止无聊的苦肉计!”
冬雪头晕目眩,浑身痛不堪言,在她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时,努力地睁开眼睛,虚弱地说:“你快走,别管我!”
随后一阵晕眩袭来,她意识模糊地闭上了眼睛。
身后传来箭矢的破空声和尔朱天宝疯狂的叫声,葛荣来不及查看她的伤势,抱起她上了自己的马,命令众人策马狂奔。
冬雪的坐骑孤零零地跟随在大队人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