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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报纸报道巴黎的洗衣妇一天只挣两法郎,女裁缝如果一天能挣三五个法郎就算走运了。我无法想象,先生,像您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不对这种低得惊人的工资有所表示。”泰丽莎说。
侯爵注视着她那有点责难的眼光一言不发。泰丽莎继续说:
“有人觉得,花上一千六百法郎给皇后和巴黎其他女士们买件长袍,是小事一桩,关于这些事您肯定知情。”
她着重“女士们”这个字眼,从她声音里流露出的责难意味可以清楚不过地听出她指的是谁。
侯爵用他那冷淡而平静的声音表示不同意这种说法。他说:“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皇后在里昂买丝绸,就业的工人数目也就相应增加了一倍,花边和假花工人的情况与此相同。”
当泰丽莎在琢磨这种说法时,侯爵也在想,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同一个女人争论过,更确切地说,舌战过。
他也许与同辈男子有过这种交锋,这些人了解他的个人兴趣,他曾经在家里或某些政界人士的办公室与他们进行过密谈。
自从他回别墅以来,他已经和泰丽莎交谈,更确切地说,舌战了五个晚上,但现在他还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
对泰丽莎来说,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最令人神往和兴奋的经历。
事实上,她知道,如果叫她讲老实话的话,自从他回来并度过五个晚上以来,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快活过。
当然,自从侯爵晚饭后把泰丽莎叫走那一刻起,珍妮就一直担惊受怕。
“小姐,您不该听他随便支使!”珍妮谆谆告诫。“你睡您的觉,就说太晚了,去不了,有什么话明天早上再谈。”
泰丽莎笑了。
“他才不管这一套哩。”
珍妮是怎么想的,泰丽莎心里明镜儿似的,每到晚上,这个老佣人就会坐在卧室里等她上来,她帮她脱衣服,不听到泰丽莎把门锁上,她就不走。
泰丽莎曾经不下十几次地申辩说:“侯爵没拿我当女人看,在他眼里,我只是他的一名厨师。”
“有哪个厨子到客厅去和主人谈天说地!”珍妮顶了一句。
要珍妮了解侯爵既没有把她当女性,也没有把她当厨子,是不可能的。
他们的话题包括法国的政局,当然,也包括他的动物园。
每天早晨他俩在“大王”的围场里见面,不论泰丽莎去得多早,侯爵不是已经先到或是顶多只比她晚几分钟。
他找了一些名正言顺的理由让她骑他的马。
对泰丽莎来说,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大快事,她内心不得不承认,侯爵决不是她曾经猜想的那种人。
不论他在巴黎干了些什么,对她来说,侯爵谈吐严肃而风趣,足以引人入胜。侯爵决不让她产生一种感觉,似乎她在他心目中充其量只算个俊俏女人。
他赞扬她的烹调手艺、她骑马的姿势,而且对于她居然能把“大王”俘虏过去,使它竟能同时喜欢侯爵和她,令他为之惊喜不止。
当“大王”跳向泰丽莎,像它对主人那样,把身子往她身上蹭的时候,侯爵说“我真有点吃醋呢。”
“我舍不得离开它,但是既然有您在这里,我想我还是走好。”
她知道要离开“大王”是不容易的,随着她和它朝夕相处,她对“大王”的爱与日俱增。
“我想我能做的一件正事,”侯爵说“就是给‘大王’物色一个配偶,那样的话,它一定不会再理睬咱们两个人了。”
泰丽莎望着他,看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然后她说:
“您真会这么做吗?”
“这正是我想在什么时候和你谈的事,”他回答说“但是不用着急。”
他讲话的神态表明,他并不打算在近期内离开别墅,泰丽莎感到她的心怦然一动。
侯爵从来没有作过他认定她就是一名大家闺秀的这种暗示。
“如果我以本来面目出现,那可能就是另一种待遇了。”泰丽莎想。
泰丽莎从同侯爵进行的几次淡话中了解到,实际上他和泰丽莎的母亲持同样观点,对社会上富者的奢侈无度与穷人的一贫如洗间的巨大反差感到忧虑。
正当她想到报上还有什么新闻她该怎样向侯爵提出挑战时,客厅门开了,管家向他们走来。
“怎么回事?”侯爵问道。
佣人一般不在晚饭后进客厅。
“对不起,先生,”管家说“有位先生要见小姐!”
“一位先生?”
泰丽莎惊呆了。
“我已经把他请到蓝厅里,小姐,他请您马上去。”
泰丽莎的脸变得煞白,她声音发抖,说道:
“那人通报了他的姓名吗?”
“他说了,小姐,他叫德诺姆先生!”
泰丽莎喘了一口气,只听候爵提高了嗓门说:
“在外边等着!”
避家从客厅退了出来,把门带上。
泰丽莎跳了起来。
“把我藏起来吧!”她向侯爵恳求说“把我藏起来吧!求求您把我藏起来!”
边讲她边打量屋子的四周,好像她认为可以从窗子爬到花园里去似的。
“那位男子想干什么?”侯爵问道。
她顾不上听他说话,因为她竭力在想,最好躲在別墅什么地方,以及她和珍妮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直到意识到侯爵在等她回话时,她才说:
“他是家叔,并且身兼我的监护人他在找我,因为我有钱他要我的钱!”
由于心慌意乱,她一时说话竟口吃起来。这时,她迳直向窗户走去,惟恐从大厅出去会被叔父撞见。
这时侯爵平静地说:
“你坐下!这事我来管。”
“您管不了!”泰丽莎像要发疯。“您没有办法对付得了,除非把我藏起来。他有法律撑腰,我非得依他不可。”
“交给我来处理,”侯爵坚持说。
一边说着,他拿起身边桌上的小金铃,摇了一摇。
门立即打开了,管家站在那里听候吩咐。
“请那位先生进来。”侯爵说。
“是的,先生。”
泰丽莎不依,叫了起来。
“这不行不行呀!您没有办法他会把我带回英国去。”
她再一次确信,她只能从别墅跑走,躲进树林,此外别无他法。
此外还要考虑罗弗,这只小狈好像知道女主人难过,兀自从椅子下边爬了出来,站着望她。
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仔细斟酌,她只是觉得,曾经使她欢快的一切已成为泡影。
天花板好像掉到了她的头上,她脚下的地板仿佛已经裂开,显露出万丈深渊。
接着,她叔父走进客厅。
避家没有通报他的姓名,好像他的名字很不顺口似的。伯爵一双眼睛只是在搜索泰丽莎的踪影,她站起身来,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侯爵却坐着没有动。
他仍然坐在他的高背安乐椅上,显然自由自在。伯爵身着旅行装,一步一步地朝泰丽莎走去,他那红润的脸上带有不豫之色。
伯爵走到她跟前说:“我找得你好苦,泰丽莎,你给我添了多少麻烦!你怎么敢用这种不体面的方式逃走,为了找你,害得我好苦!”
“您是怎怎么找到我的爱德华叔叔?”
她浑身哆嗦,但是自尊心使得她仍将头扬得高高的,摆出一副不甘屈服的架势。
“是命就躲不脱,你没有想到有这么快吧!”伯爵回答说。
“可是您是怎么知道的?”
她在拖时间,希望她可以用什么办法抗命,拒不同伯爵一起回国。
“你自以为聪明,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说了让你吓一跳,”伯爵得意地说。“巧得很,我向一位朋友勒德格罗夫伯爵讨一条猎狗,因为我的那几只都太老了,我现在经常打猎,少了猎狗可不成。”
他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
“勒德格罗夫告诉我说,他原来倒是有一条,可惜绐了他的情妇,一个曾经和他在英国同居的法国女人。”
泰丽莎倒吸了一口长气。
现在她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时我急于想要那条狗,勒德格罗夫拗不过我,给这个女人去了一封信,问她肯不肯把狗再卖给他。她回信说,那只狗在她返回巴黎途中已给了一位名叫泰丽莎波薇的漂亮小姐,由于她想当厨师,故已将她介绍到萨雷侯爵家去了。”
“原来您是这么才找到我的!”泰丽莎叫道。
“我就是这样找到你的!”伯爵重复说“现在你得和我一起回英国,照我原先的安排和你堂兄鲁珀特成亲,我会牢牢看住你,你休想再逃!”
说这话时伯爵声色俱厉,这等于告诉泰丽莎,他简直要气炸了,泰丽莎觉得自己已被叔父上了手铐,除了服从以外,已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时她开始用颤抖的声音说:
“但但是我不能我决不嫁给鲁珀特。”
侯爵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英语略带口音,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似乎把整个屋子都震动了。他说:
“的确是这样,伯爵,泰丽莎不可能嫁给令郎。”
伯爵转身盯着他看,好像他才发现旁边有侯爵在场似的,他皱起眉头,脸一下子拉长了。
“这事与您无关,先生!”他说。
他的口气十分无礼,泰丽莎觉得,侯爵由不得他这样放肆,会马上对他俩下逐客令。
没想到伯爵把话讲完以后,侯爵只是用一种不动声色的冷冰冰的声音答话,这使他显得不仅能压住阵脚,而且是他说了算。
“我不能容许您,伯爵先生,侮辱我的夫人,即使您不明底细也不能侮辱她。”
一时间屋內鸦雀无声。
这时,泰丽莎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好像把整个脸都占满了。伯爵带着不相信的口吻喊道:
“您的夫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已经娶了我的侄女?”
侯爵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很遗憾,伯爵,您打老远来,但是白跑了一趟,不过我肯定午夜前还有一趟火车,可以把您送回巴黎去。”
“我身为泰丽莎的合法监护人,不经我的同意她就不能结婚。”伯爵口气很重,一字一顿。
“伯爵,”侯爵回答说“您总不致于在法国和我打官司吧?我打保票法院是不会同情您的,您到最后就会明白,这场辟司越打越没劲,时间拖得久先不说,还得破费您不少钱。”
伯爵哑口无言,他心里明白。
他显然在找合适的话好回敬对方,一门心思要保住自已的脸面。正在此时,侯爵又说道:
“让我送您上车吧!”
他正在前头带他走过客厅,伯爵看了泰丽莎一眼,像是想诅咒她而又找不出话来一样。
他跟在侯爵后面,步履沉重,好像皮球泄了气。
泰丽莎听见他们的脚步穿过了大厅,但是不一会,侯爵回到了客厅,关上了门。她才真的认为他已经吩咐佣人把伯爵送上了车。
她站着没有动,全身发抖,手指捏在一起。
侯爵几乎没有看她,坐在他刚坐过的椅子上,用法语说:
“我希望你本来会信任我,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事情变得比较难办了,但是我想令叔知道,他已经无计可施了。”
他讲话语气平静,泰丽莎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屏气凝神。
双腿好像已经支撑不住了,泰丽莎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
“您真了不起!”她用发抖的声音喃喃地说。“但是现在,您得告诉我,我能去哪儿因为如果他发现您讲的假话,肯定还会回来的。”
侯爵没有回答,她接着说:
“为了维持家宅和庄园,他一心想我的财产。”
“令尊是已故伯爵,”侯爵说“我在巴黎时和他有一面之缘。”
泰丽莎的态度马上变了,声音也是硬梆梆的,她回答说:
“家父喜欢在巴黎寻欢作乐他只有在要向我母亲要钱好在巴黎玩女人时才回一趟家。”
“所以你就恨巴黎!”
“我还能怎样?”泰丽莎问道。“父亲伤透了我母亲的心。”
她吸了一口长气,忿忿然说道:
“我真的和那位堂兄面都没有见过,他想娶我是冲着我的钱来的,我不能再受家母受过的那种苦,想到这种事真叫人恶心!”
“那可不!”侯爵同意说。
“照这么说您理解您真能理解?”
“我当然理解!但是令叔显然决心很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英国法律站在他那边,”泰丽莎恨恨地说。“他想过富裕日子,要是他知道我没有嫁人,准会千方百计去找我。”
一想到她和珍妮也许明天一早就得走人,她的眼神十分恐惧。
象是自言自语,她说道:“世界大着呐,如果我老换地方也许去非洲他决找不到我。”
“你总不能这辈子都东躲西藏吧!”
“我这是没有法子呀至少等鲁珀特另娶为止!钱不够我可以去当厨师维生。”
“我倒有一个万全之计,保证令叔不能继续迫害你。”
“什么计策?”
她不存太大的希望,侯爵能有什么高招,她只知道,叔父会征求律师的意见,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宣告她的这门假婚姻无效。
如果那样,叔父很快会发现侯爵讲的全属子虚乌有的事。话又说回来,通过这几晚同侯爵的交谈,不可能不认识到此人是一位睿智过人的男子。因此,在她望着侯爵吋,那双大眼流露出一丝希望。
泰丽莎想,说不定他能想出办法,尽管这事十分棘手。
没想到,侯爵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伸出手拉她起来。
他牵着她走到房间另一边,把窗帘拉开,打开一扇窗门,这是长长的法式落地窗,通到外边的阳台。
他俩一言不发地走到外边。
月亮已经升起,向展现在他们面前的花园投下了银色的光,花园那头是此刻已经停止喷水的大石头喷泉。
空气中散发着夜紫罗兰的芳香,四周静悄悄,只有蟋蚌在鸣叫。
太美了,宛如人间天堂,泰丽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美丽的景色将永铭心间。
他俩双双静静地伫立着,后来还是侯爵开口说:
“我想这对你我都不能无动于衷吧?”
“这太美了!”泰丽莎回答说。“不论我今后去向何方,它都使我终身难忘。”
“你会惦记‘大王’吗?”
“那怎么能忘得了呢?”
“我知道‘大王’会想你,”侯爵同意说“我也会想你的,因此我建议你不要走。”
泰丽莎像是要哭出声来了。
“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但是您要知道,这不可能,爱德华叔父千方百计想霸占我的财产他决不会善罢甘休。也许他一到巴黎就会知道咱俩并未结婚,于是他又会跑回来。”
想到这完全有可能,泰丽莎又哆嗦起来。
月光下侯爵看着她,身子向她靠拢了一点。他说:
“正因为如此,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建议以保自己平安无事,而且从此摆脱令叔的控制,那你就未免太不聪明了。”
“我要怎样做才成呢?”
“你可以嫁给我!我这人最恨说假话!”
泰丽莎压根儿没有转过这种念头。
她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侯爵,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她问道:
“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说你会想念这座花园、别墅和‘大王’,”侯爵平静地说。“但是我觉得,泰丽莎,你也会想念我,虽然这是我的猜测。”
“当然会想念您的!同您谈话我感到精神振奋,以后,当我一人独处时,我会回忆起咱们之间所谈过的一切。”
“我还有很多事要同你谈,我相信在咱们之间有争论的许多问题上,你肯定会先声夺人的。”
“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您才要我同您结婚呢?”
“还有其他原因,”侯爵说“但是结婚的事不能耽搁,你我都不能不加以考虑。”
“但是我曾经发誓要抱独身!我是在家母的坟地上发誓的,何况我本来就憎恶男子。”
“但是你爱‘大王’,爱我的马匹,当然还有小狈罗弗,可是它们都是雄性呀。”
“这是另一码事。”
“我希望我也能被归于另一码事之列,何况你也不像我刚回家时那样憎恶我了。”
“您知道我憎恨您?”泰丽莎感到惊讶,问道。
“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了。我理解你的感情。但是我希望你已经开始考虑我并不是那种人。”
“不不当然不是我说过您是另一回事。”
“既然实际上你对我并无敌意,那么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他仍然是用两人在争论问题时那种平静、冷淡的声调讲话。泰丽莎就像被对方逼到了墙角,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回答才好。
就在此时,心头仿佛闪过一束眩目的光线,一束强胜月亮的光线,她找到了感觉:原来她对侯爵的那份情与她对‘大王’的那份情何其相似乃尔!
这就是情有独钟!
由于她过去从来没有对异性倾心过,她对男女情爱一无所知。
现在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如此迟钝,竟未意识到每天一觉醒来就急煎煎惦着去兽苑看老虎“大王”是想在那里见到侯爵。
对于泰丽莎来说,二人下午一起骑马,晚餐后的喁喁聚谈,都使她从侯爵那里获得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愉悦。
一天之内没见到他时泰丽莎觉得时间实在难熬,而晚餐后那种连几分钟都等不得了急于和他见面的心情,使这种企盼带上几分兴奋。这都是爱情使然。
没错,她爱上侯爵了。
饼去她没有意识到,这就是爱情,尽管她浑身上下都沐浴在一种幸福当中,而侯爵便是这缕和煦阳光的光源。
她现在第一次有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切身体会。
她感觉到这位男子怦然心动的情意正传递给她,使她羞赧难当。
她走向前,伸出了双手好像要石栏杆来帮她支撑身子似的。她望着外边的花园。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异样感觉在她身上躁动不安。她想赶紧跑开!可同时,她又分明并不想走!
“泰丽莎,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侯爵在她身边说。
“我听着呐。”
“你大概听说过我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史,那是一场灾难。这次经历,大为伤害了我的自尊心,我曾发誓再不结婚了,除非遇到意中人。”
泰丽莎在听着,但是眼睛没望着他。他接着说:
“一年一年过去了,我发现我需要的爱情与我同女人们厮混时的男欢女爱截然不同。于是我开始相信,我永远没有这个缘份了,因此决心一靠子独身。”
他停了一下,然后又说道:
“然而我所向往的爱情似乎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虽然我嘴里没说,但是我心里十分清楚。”
他把眼光从泰丽莎身上挪开,望着他们前面的花园。
他接着往下说:
“这里一直是我真正的家,我曾经决定,如果我真的爱我的新娘,我要把她带到这里来,我的心一直是和萨雷老宅连在一起的。”
“您真能办到吗?”泰丽莎问道。
“既然我找到了心心相印的意中人,我决定这么办。”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又说:
“当我看到你搂着‘大王’时,我知道我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真在寻觅的伊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在等我,真是大出意外、令人难以置信!”
“当时,您真知道您爱我吗?”
她觉得这些话很难出口,侯爵回答说: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就是爱情。”
“我我总觉得您要娶的意中人不会是我。”
“我的事人家怎么能下断语?”侯爵问道。“你不知道,泰丽莎,过去几天,我好容易才忍住没说,你多么漂亮,我多么需要你。”
她吃惊地看着他。
“你从来没有露过一点口风使我觉得您居然注意到了我的外貌。”
侯爵把身体转向她。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现在对我的看法。”
边讲话,他顺势搂住了她,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她全身在颤抖,他感觉到了,他于是把嘴贴着她的耳边,说道:
“回答我!”
“我我想您是位了不起十分出色的男子!”
泰丽莎耳语似地说。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她的双唇被他的热吻封住了。她知道此刻她不仅已堕入爱河,而且个中滋味远比她所能想象的还要神奇,还要美妙,还要辉煌。
很久很久,侯爵才拉着泰丽莎走过敞开的窗门,进入了客厅。
“我亲爱的,我得送你去睡觉了,”他说“因为现在我有许多事需要考虑。”
“考虑什么事?”
借着烛光,他看着她的脸,他心想,世上没有哪个女性能有这样美,这样光彩照人,具有这样一股灵秀的气质,他知道,这就是秀外慧中。
这种东西是他在巴黎寻花问柳时那些女人身上缺如的。
现在他明白了,他以往所追求的并不在他寻寻觅觅的地方。
他居然在自己别墅找到了一位如此美丽、如此纯洁天真的人,他一直在寻找的正是这样一位女性,太不可思议了。对于他来说,即令所有财产加在一起,也抵不上这位异性的价值。
他知道,结婚以后的泰丽莎将会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而他自己的生活也将揭开新的一章。
他将对以前种种改弦更张。
他把泰丽莎拉到沙发边,然后双双坐了下来。他说:
“我要你上床去睡觉,和我在梦中相见,但是明天早上你不要早起,好让我作出安排,请牧师力咱俩主持婚礼,我想那差不多就该正午了。”
“嗯您肯定认为同我结婚合适吗?”
“我完全可以肯定。因为我们彼此业已以心相许,我们会结成美满姻缘,它与钱财、享乐之类的东西不可同日而语,而只是夫与妇,终身相厮守的永结同心。”
“这正是我朝思暮想但又不甚了了的心愿。”
侯爵笑了。
“我要教会你很多事,我的宝贝这是我一生中最得意的事。”
“您这样认为吗?您真这样想吗?”
“我说过,我从来是尽可能讲真话的,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像爱你那样爱过别人。我寻找你已非一日,真难以相信,我终于有幸找到了你。”
他再次亲吻她。
“我爱您,我爱您!”她低声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对一个男人说这种话!”
“我巴不得你说上一千遍才好呢,”他回答说“为了替咱们的爱情增色,我们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泰丽莎带着不解的眼光看着他。他说:“首先,你知道,我要把我的马匹和其他细软从巴黎运到这里来,而且要快,以免措手不及。”
泰丽莎把身体紧紧挨着他,仿佛感到害怕。侯爵又说道:
“然后我们要建立全法国最好的私人野生动物园,为了物色各种动物,我们今后也许要常常出去旅行,但是我想我们两人都会乐意干的。”
“那太好了,”泰丽莎说“因为我可以和您在一起。”
侯爵吻了吻她的前额,然后又说:
“如果我们担心的人民革命爆发,一切都会改变。”侯爵平静地说。“法国将会有一个新政权,到那时,每一个法国人都必须努力从头建设他所爱的国家。”
泰丽莎认为,一个男人应当关心自己的祖国,由于侯爵讲的话正中她的下怀,她满怀敬意地望着他。
“让我助您一臂之力,”她请求说“请您让我略尽棉薄。”
“凡是我要做的,”侯爵回答说“我都需要你的帮助、你的指导和鼓励,我的宝贝,还有你的爱。”
纯粹是出于快乐,泰丽莎轻轻地叫了一声。
“您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尽管您这样聪明智慧,我还是可以稍稍助您一臂之力,哪怕是照顾您爱您也好。”
侯爵又吻她,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只是火焰在他眼睛里燃起,他知道已经在泰丽莎心中点燃了一点火苗之后,这才拉着她站起身来。
“去睡吧,宝贝儿,”他说,声音极度不安。“我恨不得在这里吻你一个通宵,但是明天你就要当新娘子,你应该出落得漂漂亮亮,甚至比你本来挺俊的模样儿还要更胜一筹,不过话虽是这么说,做起来可就难了。”
他使泰丽莎感到飘飘欲仙,仿佛要上穷碧落,在这种心情支配下,她让他牵着手走过客厅。
在他们走到门口时,侯爵才再一次地吻了她。他的吻是那么如饥似渴、狂热和贪婪。这之后,他放开了她,牵着她走到楼梯最下边。
他吻了她的手,由于守夜佣人正在值班,他们没有讲话,只是对望了一会,然后泰丽莎在他目送下,走上了楼梯。
这一夜泰丽莎睡得很香,醒来时发现阳光已从窗帘的两边的缝隙中射了进来,罗弗正在舐她的手,好像告诉她,是该起床的时侯了。
她今天要结婚,她想向世界,向苍天,向花和鸟,当然还有宠物“大王”呼喊:“我要结婚啦!”
她低声说:“我爱上了一只老虎。”然后因自己的幻想而大笑起来。
这时,珍妮把她的早餐端进了屋,她说:
“我不知道怎么啦,小姐,就听先生吩咐说,要让您睡个够!我刚刚才听见您拉窗帘,现在已经十点了!”
“真有这么晚吗?”泰丽莎问道。“那么,珍妮,离我结婚只有两小时了!”
“结婚?”
一开始,珍妮怎么也不信,后来知道这是真的时侯,眼泪滚到了她脸颊上。
“小姐,我打心眼儿里愿意!自打我到这里以后,我就知道先生是个好人,不是当初咱们想的和咱们在巴黎时听人说的那种人。”
泰丽莎猜想珍妮一定是听见侯爵的贴身男仆讲的,那人跟他多年了,对主人崇拜得五体投地。
半小时后,这个男仆把一顶缝有精制花边的面纱送了过来,这顶婚纱在萨雷家族中传了许多代了。
除婚纱外,还有一只逃陟绒盒子,里面装了一个冕状钻石头饰。
它的式样就像一顶花冠,华美绝伦,泰丽莎知道这正是她做新娘时想要的。
很巧,在她的箱子里装了一身白色晚礼服,过去她曾觉得这件白袍太精致,不适宜在别墅穿,但这是母亲在生前给她买的。
教堂是与别墅同时建造的,花匠用园中的全部白花把它装饰起来,当泰丽莎最终走进这座美丽的小教堂时,她深信母亲就在自己身旁。
母亲一定会高兴,因为女儿不但找到一位如意郎君,而且还是法国人。
泰丽莎想,也许有一天,他们可以去寻访母亲的亲戚。
结婚礼拜举行过后,他们稍稍用了一点午餐,二人单独走进了花园。
“一切都太好了!”泰丽莎说“但是我觉得婚礼中少了一位。”
“谁?”
“‘大王’,是它把咱俩撮合在一起的。我上午还在想,如果在您回来的第一天,您没有撞见我和‘大王’在一起,您也许永远不知道您的厨师是个女子,加之她坚决不想和您打照面。”
“我想,即使我没有见到你,我也会意识到别墅里有你这个人,”侯爵回答说。“我结婚的唯一的一个错误就是现在得物色一名新厨师了!”
泰丽莎笑了。
“可怜的布朗托梅先生!他又得一切从头开始!但是珍妮她的确非常好已经表示愿意在他另外找厨师的时侯,给咱俩做饭,除非我想给您做些特别的东西。”
侯爵笑了。
“我决不让你撇下我下厨或者干别的!我要你每天,每晚,每时,每秒都和我在一起。我的心呀,我怎么可能在没有你的情况下活了那么久?”
他抱着她,吻她,直到她感到花园就在他们周围旋转,他们扶摇直上苍穹,进入了日轮。
“我爱你!我爱你!”
这几个字仿佛在一片鸟语花香中回荡,在繁英满枝的树下回荡。
这时侯爵抬起了头,她知道此刻他的心也像她的心一样,正在激烈跳动。她说:
“我的大丈夫,我还有一件事要操办。”
“什么事?”侯爵问道。
“我得把我的结婚礼服穿给‘大王’看。”
侯爵笑了。
“当然,也许这会鼓励它也想要一个自己的新娘,我这就去为它物色一个!”
“您一定得这样做,等它们下了虎崽,我们要把它们养大。”
“咱们会有一个动物的家庭和一个咱俩自己的家庭。”侯爵说。
她悄声对他说:
“我希望咱们能有一个大的家庭,这样,咱们的孩子就不会像我之前那样孤单只能同动物和鸟讲话。”泰丽莎讲话时,脸上泛起了红云,眼睛含羞答答,他就喜欢她这模样。
“我是会很大方的,”侯爵回答说,‘随你要生几个儿女都行。”
他笑了,笑声很温柔、可爱。
他的眼睛里燃起了火,当泰丽莎向上看他的时侯,她忘了周围的一切,她只知道,她现在安全了。
他再次吻了她,开始时柔情蜜蜜。她柔软红唇激起了他情感的冲动,俩人心中都燃起了上窜的火焰,泰丽莎觉得这团火像要把她浑身上下都点着了。
紧接着他俩被导入一种妙不可言的极乐境界,使她忍不住要同侯爵贴得紧而又紧,直到她已经浑然忘我,而与他完全合二为一。
她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但是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在她内部燃烧的火焰使这成为一种不可遏制的需要。
接着侯爵突然把她拉回到客厅。
“‘大王’得等一等,”他说“我需要你,我美丽的新娘,我等你已经等了一百万年,我不能再等了。”
由于兴奋而发出了一点喃喃的声音,但是泰丽莎没有讲话,他把她抱了起来。
“你是我的!”他胜利地说。“我现在已经拥有你的心、你的灵魂、你的思想和你高雅的躯体,直到永远永远。”
他抱着她穿过大厅,上了楼,楼是通到她的卧室的。
这间房是家主寝室,自从别墅落成以来,历代侯爵都住在这里。
这间屋子漂亮典雅,现在摆满了鲜花,这是给新娘住的童话般的卧室。
侯爵把泰丽莎一放下来,首先就把她的头饰摘下,然后把头纱取下来,接着把门锁上。
那张有四个柱子的大床的罩盖上面绣有金色的爱神。泰丽莎站在床边,双手捂着胸脯。
侯爵转过身来,向她走去。
“怎么啦?你有什么心事?”
她一时无法作答,然后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很快走向他,把脸埋在他肩上。
“怎么啦,我的宝贝?”
她回答得很轻,他几乎听不见。
“我害怕。”
“怕我吗?”
“不,不完全,但是。”
“告诉我,什么东西把你吓坏了?”
她显然难以作答,但是她终于说了出来,声音仍然非常小。
她想起了父亲,从她的声音里可以明显地听得出她的恐惧。
侯爵又把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然后,他脱掉了法国人结婚时穿的合体的晚礼服,躺在她身边,用一只胳臂搂住她的肩膀。
泰丽莎的脸紧贴着他精致的亚麻衬衣,她可以感到他的体温和力量,她觉察到一阵战栗穿过周身。
“让我们来谈谈这个事,我亲爱的,”侯爵说“要不是因为你那样迫不及待地要尽快和我结婚,在你成为我妻子之前我本可以和你谈的。”
他又把她抱紧了一点,然后用他深沉的声音说:
“我爱你,我说过,这种爱与我过去对任何女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停了一下,好像在找恰当的词。然后继续说:
“虽然你作为一个女人,我在肉体上强烈需要你,但是我在精神上也敬重你,尊敬你,崇拜你。”
泰丽莎微微地碰了他一下,但是没有说话。他继续说:
“我敬爱的小妻子,我会教你有关床第间事,对我而言这是心驰神往之举,但是我会轻柔,不让你感到疼痛,不让你吓着。”
他边说,边吻了她的前额。
接着,他平静地又说:
“由于你的叔叔,我们匆匆忙忙结了婚,但是,我的宝贝,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呐。只要能使你觉得更安全,我们可以继续保持仅仅是朋友的关系,只有在你有要求的时侯我才会这样做。”
泰丽莎惊讶地盯着他,她明白了,没有哪一位男子能象他那样与人为善,那样体贴入微,那样处处为他人着想。
作为天真无邪的处子,泰丽莎从未领略过鱼水之欢,但是她明白,是她燃起了侯爵心中的爱火,当他把她抱上楼时,他几乎无法遏止这种激情。
而在她真正作好心理准备之前,他自觉地控制自己,单只考虑他们婚姻的精神的一面。
“真正的大丈夫!”
柔情蜜意像浪潮一般涌上心来,情不自禁地,她脱口说出了心里话:
“我爱您我全身心地爱您我不想等了所以请请您请把我变成您的人吧!”
侯爵翻过身来,当泰丽莎的头又落在枕头上时,他往下看着她。
“你真愿意吗?”
他的声音非常低沉。
“真的愿意,”泰丽莎回答说“但是,我很无知您不会让我做做得不得体吧?”
“我崇拜你的无知、你的天真和你的圣洁。”侯爵嘶哑着嗓子说。
他又吻了她,先是轻而温柔的,等到他感觉到她的嘴唇迎上来,她的臂膀勾住了他的脖子时,他的吻变得更加如饥似渴了。
对泰丽莎来说,仿佛天国之门打开了,耀眼的光华把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这时,只有花的芳香、天使的歌唱和天赐的光耀,这是来自上帝的真正的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