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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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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现在大家都在全力查缉薛宾昆,如果因为顾虑到你的安危而让他再次逃逸,那怎么对得起婉儿夫人在天之灵?她死不瞑目啊。”见岳翠娘开始犹豫了,任护成再游说道:“还有惜弱,你们可以互相作伴,免得他狗急跳墙以你们为威胁。你就先暂时回府里,等他落网后再作打算。”

    就这样,任护成风风光光的请回岳翠娘,早上还朝儿子发了顿脾气的任颖之听到下人察报还不信,急急忙忙跑出来确认。

    “翠娘?!你怎么回来啦!”千言万浯,任颖之竟进出这句欢迎词,任护成听了直摇头。

    “不欢迎,我走就是了。”她回头便走,门槛都才迈进两步呢。

    “不、不是,求之不得、梦寐以求,我谢天谢地都来不及。”任颖之一急什么恶心话接连而出,拦住她不放。

    旁边当差的总管、侍卫、奴婢憋着不敢笑,倒是岳翠娘害躁,外面门被挡着就往里面走喽。

    任颖之兴奋得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发抖“好了,还没瞧够热闹吗?夫人回来了,快去准备、准备欢迎夫人回府。”连忙交代完,他赶着追进去。

    “我答应的事可做到了。”任护成在一旁边走边说。

    他横睨儿子一眼“真没天理,你娘都和我约法三章了,承诺捉到薛宾昆祭岳婉儿就回来,你用什么诡计说服她?”

    “这是我的事,聪明才智是模仿不来的,您老人家还是专当您的官好了。”无视父亲大人脸青半,任护成刺激地说“人我是给您请回来了,至于留不留得住,这得看爹有没本事了。”

    “臭小子!”任颖之一听当然老婆重要,停下加快的脚步,他突然回头否认“什么老人家,我和你娘正要开始享受黄金岁月呢。”

    ----

    易为宾,亦为宾,就是薛宾昆。

    谎言往往会有漏洞,雁虹是一项,只要再多打听点消息,即可证明当日持葯笺的乞妇便是那日在薛宾昆屋子见到的女人。那葯笺,任护成以及其他人都确认是薛宾昆的笔迹,用葯方式是他惯用的。还有杨惜弱断断续续回想起的记忆,种种疑点都可以间接证明易为宾即是当年视野里侥幸逃生的薛宾昆,他全身被火纹身过的疤痕可为辅证。

    脸虽然不相同了,可是说话方式、生活习性不是那么容易脱离的,过去的历史更不可能改变。任护成起初的怀疑便由于他的面相的改变而不确定,可是那么多的证据都指向他,已经无庸置疑。

    任颖之和部分侍卫留守府邸保护家眷,任护成带着鲁鹤蔡、文鉴真和数百名官兵围剿山村红瓦小屋。但小屋已人去楼空。

    “该死!”任护成暗咒一声,人一定在那天自己和惜弱离开时,他随即也马上隐遁,这一逃,更确实他是薛宾昆无疑了。巡抚府连日戒备森严,众人齐聚前厅讨论搜捕之事。

    “这家伙逃命的本事可强,像狐狸一样狡猾。”任颖之浮躁的大叫,这可事关他老婆留不留下来的终身大事啊,那该死的家伙怎么不积点阴德,乖乖束手就缚让他好去邀功?

    任护成泼他冷水道:“他要是那么好逮,任庄也不会任他牺牲几条人命了,他真是要得,连那场大火都没烧死他。”

    “你是幸灾乐祸还是怎么?别忘了他抢走惜弱一年多,乌龟儿子”现场有这两父子,说实在的没人敢应腔,吵起来简直没有父慈子孝的榜样,县衙官员、师爷、捕快还有鲁鹤蔡、文鉴真他们一个比一个躲得快,恨不得现在人在外面当差巡逻,因为没有人比他们大,根本无人有胆量能上前制止或劝说。

    “我以为你们是在开会?”此时走进一名青衫男子,完全无视于当场几乎引爆的气质,气质儒雅的环视众人,气度非凡。紧跟着他进来的又是大惊喜,大家眼睛一亮,好美艳脱俗的佳人,好一对璧人。

    “二哥!”

    “庄主!”两个正想活动一下筋骨的任护成和任颖之双双齐喊出声。任护成见到他,因为太多的往事反而一时沉默。

    任守成于是先与任颖之寒暄一番“巡抚大人好兴致,还是年轻如昔。”

    “有这种儿子不年轻也不行。”常斗气刺激来的,他在心中想“多谢庄主这多年来的照顾。”

    “哪里,我们是兄弟啊。”任守成说道,眼神对上任护成的,其中有敬爱、有惭愧、有孺慕,以前介于任,岳两家的争扰,任护成虽然是有苦衷身不由己,但背叛就是背叛了,不管事情大小、重不重要。“不必多说,你肯写信通知二哥就说明了你的心意。”

    任守成的原谅是他最在乎的,感谢肉麻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任护成一笑尽在不言中。

    “这位是芷薇二嫂?真被你娶回家了?哈、哈,庄里的那些老顽固执事难道没反对?”他眼睛一瞄,瞄到那名女人身上,这太不可能了,任、岳上一代恩怨,早明令大家不得私下往来。

    任守成正式向大家介绍岳芷薇,新嫁娘落落大方的直接就回答任护成“怎么可能。”她婉然一笑,迷人至极,以往冷然的保护色全在任守成的娇宠里融化“还是郡敏大嫂帮忙,他们虽然嘴里叨念不停,也只得默许了。”

    “陈郡敏?”因为年纪相仿,任护成一直都叫不出大嫂的尊称。

    “是啊。”任守成将陈郡敏挟肚里娇儿予取予求,执事们顽固虽顽固,可是家族庄主一脉的香火传袭甚为传统,所以凡事好商量,不敢得罪未来庄主的娘。

    “而且她腹中这娇儿出生不满四月已经让大家人仰马翻。”

    “郡敏嫂子本来一听到惜弱有消息也要一同前来,不过大哥有事走不开不许,晚些时候应该就赶来了。”岳芷薇又补充道。

    “哼,她不来我才高兴呢。”任护成小小声嘀咕,只让自家人听到,岳芷薇不解的看他。

    任守成笑笑的替妻子释疑“护成和大嫂喜欢斗气,无伤大雅。”

    “嗯。”她笑了笑,以郡敏活泼的个性的确有可能,这家里的成员实在愈来愈有趣了。

    “现在关于薛宾昆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他信中大略提及发现薛宾昆未死,任保成方令任守成暂放下所有要务即刻前往处理。任颖之将鲁鹤蔡发现乞妇之事开始说起。

    这时有人又走了进来。

    “少爷?”原来是杨惜弱,因为下人告诉她任护成找她到前厅。

    “惜弱,过来。”任护成喊她到跟前“这是二哥、二嫂,你陪二嫂聊聊天,不过先别去看娘。”他事先交代好,娘对二哥的娘程巧丽非常怨恨,何况是媳妇儿,这一碰可能就糟糕了。

    “你忘了,翠姨是我姑姑的侍女。”岳芷薇明白他的意思,故而笑道。

    “呀,对啊,那就没问题了,你们岳家的姑娘全都嫁进任庄来和亲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任护成笑嘻嘻的胡说八道。

    “二夫人是岳王爷的?”任颖之惊奇问,官场上没听说京城有这等大事,守成示意稍后私下再谈,他会意的点点头“惜弱好媳妇儿,你干脆就直接带二夫人去找翠娘。他乡遇故人,她一定很欣慰。”他希望最好顺便也把对任家的心结一并排除,不再耿耿于怀,人家岳王爷都肯将女儿嫁来了,还有什么天大的冤仇不能化开。

    “喔。”任爹最喜欢胡言乱语逗她了,杨惜弱脸红呀又红的,头低低的就赶紧和岳芷薇出去了。

    “惜弱脸嫩,爹干吗老喜欢逗弄她。”任护成马上伸张正义,替杨惜弱抱怨。

    “她不是我媳妇儿吗?这么叫有什么不对”

    这一抬杠又没完没了了,任守成赶忙插口道:“准公公都叫媳妇儿了,惜弱怎么还喊你少爷?”

    一说,任护成的忍气顿时滚滚而来,不说不气,愈说愈气。惜弱记不得他名字,他闹别扭要她自己想,她谁都可以忘记怎么可以忘记他的?结果杨大叔的、陈郡敏的、甚至连阿猫阿狗不相干的她都渐渐略有记忆,就是任护成三个字想不起来。

    他呕气几乎三天不想理她,不过他们之前已有约定不准谁不理谁,任护成气归气还是有意无意的暗示、提醒兼强迫她。好了,有一天她很高兴、很神秘的跑来说她想起来了。

    “少爷,我以前喊你少爷。”她开心的对他说。

    闻言,他简直想昏死了事!以前这么喊没改,他倒是无所谓,反正只是个称渭,现在就不同了,要成亲的夫妻小俩口,妻子还喊丈夫“少爷”气不气人?

    “她爱这么喊就随她!”说完前因后果,任护成赌气道,他就偏要惜弱自己想通,这次他无论如何都不教她。

    “其实你要是一辈子都当惜弱的少爷,那也挺不错的。”任守成打趣道。

    也对!瞧瞧爹、庄主和二哥娶了太聪明、太有主见的老婆实在嘿、嘿。但是,只是但是啦,他也不是不知足,如果惜弱能“识相”一点,主动亲亲热热的喊他名字,那有多好。

    ----

    好几天过去,薛宾昆一点消息都没有。守着固苦金汤的府邸,任护成等人日日夜夜在扬州城搜捕仍无所获。

    陈郡敏携同内阁大学士任宗麟驾临,任大学士请假返乡并顺道和任保成一叙。任宗麟德高望重,身边又有重重侍卫保护,回京势必路经扬州,所以陈郡敏脑筋一动,偷偷的就跟着来了。等被发现,她赖着不走,任宗麟为了庄主夫人的安全起见,只好一路送她进巡抚官邸。任守成携任颖之、任护成迎接,宗亲家族聊得热络,任宗麟稍事停歇两宿就上路回京了。大学士身边的幕僚家臣林锡斋因私务暂时告假,他是扬州本地人,对缉捕薛宾昆或许多个人帮助有益,就随陈郡敏一起留下。

    “任护成,你没事真好。”陈郡敏开口第一句话这么说道,任护成还来不及有什么感动,她接着又说:“这么漂亮的人多赏心悦目,老天还是有眼睛的。”

    “你说谁漂亮?!”任护成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拿他的芙蓉脸蛋作文章,陈君郡敏却又爱如此撩拨他怒气。

    任颖之马上竖起大拇指读道:“庄主夫人!”上次庄主婚宴观礼,没能见到其庐山真面目。能让儿子立时肝火旺升,他实在崇拜得无以复加。这儿子本来就漂亮得离谱,哪像他任颖之这种气昂昂、雄纠纠的伟岸丈大生的儿子,连他娘都不像,就那对桃花眼勉强神似翠娘。啧!生出这种不像爹也不像娘的儿子,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岳芷薇呵呵的终于了解任守成指的是什么意思,忍不住的想向陈郡敏看齐。

    “你别火上加油,凑上一脚了。”任守成很了解她的,及时将她牢牢管教在身旁。

    任护成气得眼睛喷火,陈郡敏仗着有任保成当靠山根本不怕他敢怎样。而杨惜弱午睡刚醒听到吵闹,便寻声而来,陈郡敏带笑温和的眼看她

    在任庄园林内,她哭得双眼红肿“怎么回事?”郡敏姐姐如春风关心相询。

    “请姑娘莫再为难庄主了,杨某自知有愧不敢恭耻求得宽恕”当时郡敏姐姐排除万难为爹求情。

    恁弱的她拉住郡敏姐姐,想到将与相依为命的爹爹分开时又是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不如就留惜弱在任庄陪我吧。”郡敏姐姐心思细腻的解决她父亲的难题。

    一幕幕愈来愈清晰的影像浮现,杨惜弱喜泪交加。

    “郡敏姐姐”

    陈郡敏张臂拥住急跑过来的杨惜弱“你让大家好担心,突然就这么失踪,像某个没良心的人。”她指桑骂槐明指任护成,他早就眼冒金星,嫉妒得不得了。

    “惜弱,过来。”任护成很不是滋味,霸气的命令道。

    “喔。”杨惜弱要走过去,可是陈郡敏不放。

    陈郡敏故意学他弹一下手指“别听他的,好像在叫小狈一样。”

    岳芷薇“噗嗤”一声笑出来,任守成也觉好笑,不过他还记得提醒妻子收敛一点。护成性子好捉弄,虽然长幼行序,顾忌于兄嫂不敢太过,可是真惹到他极点,恶整的手段不至于伤人却也叫人不好过。

    这一点,陈郡敏当然也知道,就听她偃鼓息兵“我们聊我们的去。”她拉着杨惜弱,招呼岳芷薇,任护成眼一眨就要去抢杨惜弱,她连忙示意道:“你们不是要研讨如何捕捉薛宾昆,我也曾是受害人之一,好怕哪,不听也罢,你们大哥应该没几天就会过来看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要是没进展,唉”她那唉的声,大家都很清楚庄主会如何生气。

    任守成啼笑皆非的拉住任护成“大嫂说得没错,我们先办正事要紧。”

    “她不在庄内带小孩,倒来这里多事了。”任护成心有不甘的仍盯着门,虽然人都走了,可是他还是气不过的想蹬出个洞。

    “好了、好了,大嫂就是喜欢逗你玩,你怎么每次都还是中计。”任守成说罢就招集众人商议。

    林锡斋了解状况后,提供部署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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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薛宾昆曾躲藏的地方就靠近自己家附近,天意弄人,不知家人可还无恙?林锡斋带着几个侍卫回家探亲,景物依然,人事已全非。

    当年乡试中举,苦读三载,在母亲、娘子的殷殷期盼下进京求取宝名,不料中途遭匪徒洗劫一空,落魄潦倒,再恢复意识时已经病弱不堪,任河川漂流至陌生乡镇。幸得偶遇的黄教喇嘛救助,勉强苟延残喘救回一命,辗转随同流流到西藏蒙古。三年后他逐渐有归乡的意念,独自踏上归路,未至居庸关又几欲病死他乡,如此折腾一年后,他才回到京城。

    身无分文,他生活都有困难,何况扬州千里迢迢,在京城内勉强觅得一文职,帮人抄抄写写,赚取微薄薪俸,很快的一年又过去了。机缘巧遇碰上任大学士,他的境遇方柳暗花明又一村,虽说不上衣锦还乡,但是前途光明,已是国子监的身份,假以时日再参加殿试,功名有望。大学士返乡,苏州和扬州仅数天脚程,于是他回来了。

    以往温暖的家变得荒凉,灰尘满布。

    突地,他看到了一座东西,坟?!他红眼不敢相信,近观识得墓碑上斗大的字。

    “娘!孩儿不孝,来不及见着您最后一面。”林锡斋悲泣不已,其他人默默的退开来,让他痛哀丧亲。

    雁虹挽着竹篮,准备了来上香,顺便扫坟,靠近旧屋时听见痛哭声,地静静的来到他身后。

    是夫君?!她紧捂着嘴不让呜咽声逸出。

    “孩儿不孝”林锡斋哭坟许久,她听到他嘴里喃喃念着“雁虹呢?雁虹又流落到哪里去了?”

    我在这儿。雁虹心情激动的一步步走近,好想立时投入丈夫怀里求取安慰,说尽所受的所有委屈、徬徨、寂寞

    “谁?”林锡斋听到声响,拭干泪水,猛地转身回头,除了枯叶飕飕杳无人踪。

    “雁虹?是你吗?”他急切的呼唤,喊了数声没有回应,他黯然忖道:“是了,我思念过度产生幻想,若是雁虹,她哪有不出来相见的道理。”

    他哀然伫立坟前,直到侍卫前来催促“林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去勘查薛宾昆是否还藏匿附近的线索。”

    “嗯。”他跪倒再三叩首,默默祝祷数语方随众人离去。“大家分头每家每户查问。”

    所有杂沓声远离后,雁虹从屋后阴影中走出,泣不成声。他终于回来了!

    “婆婆,锡斋回来给您上过香了。”雁虹茫然看着坟上长出茂密青草,老天!这是怎么讽刺的际遇?他为什么不是早一年回来,甚至早半年都不会是如此的境况。

    她方才都几乎快要喊他了,却在最后一刻退缩。她还有何面目对他?她已是残花败柳,她没为他守住自己的贞洁啊!虽然夫妻相处时日不长,她仍记得他谦恭行礼的样子,他待她已是爱护疼惜有加,但是他们的姻缘却如此短。

    “薛宾昆、易大夫,他也要找他”从城内的告示上,她已知易为宾的真实身份,雁虹内心忙乱得不知何去何从。

    “锡斋平安回来了。”她又喃喃道。

    知晓他平安无事,那就够了。一个念头闪过脑诲,夫妻团圆?她颓倒地下,还能有这一天吗?

    天啊!你为什么不让他早一点回来!她忿忿地哭喊,为什么不让他早一点回来

    天无语,却丝丝飘起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