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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
她今天又没来。
不只正午迟了,连申时已过仍不见她的踪影。
是不打算来了吗?
还是因为见他迟迟不肯答应,终于死心了?
阴雨绵绵好几天,今日放晴,傅彧站在食馆门口,不时左右张望,人来人往间就是没有那个已经看得熟悉的身影。
阿虎得了个空,见老板站在门口好半晌,好奇地站在他身后往外头瞧。“老板,你是在看什么?”
“没,只是难得见阳光,想晒一下。”
太阳?!阿虎连忙抬起头,不知何时,云朵已经层叠遮住阳光,哪还有什么暖阳?
“风很大,老板,你还是快点进来吧,我想邵小姐今天也不会过来了。”都过了三日,肯定是想通不愿再来受折磨。
恐怕不只今天,相信明天、后天也都不会来了,他下注的银两大概也都怪老板太严苛,每回邵小姐来都不给笑脸,姑娘家脸皮薄,怎可能忍受这种事,要是他,早就不愿再来了。
“我有说是在等她吗?”傅彧淡淡地问。
“是没说啦”阿虎挠挠脸道。
不过大伙都看得出来。
平常都待在二楼的老板,这几日却反常地频频下楼,晌午时霸占了柜台,让掌柜的“流离失所”不说,刚刚又待在厨房里半个时辰,让一名厨子“无家可归”得暂时充当跑堂的,以上种种诡异的举动若说不是在等邵小姐,谁会相信!
“你跟邵小姐很熟?”
“还好。”老板对邵小姐的态度很奇怪,他不敢胡乱说话。
“那你怎么知道她今天不会过来?”
阿虎语重心长地吐了口气“老板,不是我爱说,你对邵小姐真的太苛刻了,她好歹是名娇滴滴的姑娘,每回来都得面对你的冷脸,我们是没关系,天天看早已习以为常,但邵小姐不同,她会难以接受,难得她那么喜欢你,阿虎实在不懂老板你究竟在坚持什么?”
差点忘了,其它人不知道玲珑根本是为了他的这问食馆而来的。傅彧暗忖。
“一名姑娘竟然会这么大方向你表露心意,若你也喜欢,你们在一起也算是佳偶天成啊。”阿虎笑呵呵地卖弄最近刚学得的成语。
“阿虎。”
“什么事?老板。”
“你忙完了吗?”傅彧挑眉,冷凛着一张脸。
“马上去!”阿虎脚底抹油连忙溜了进去。
少了阿虎一旁的赘言,傅彧站在门口和路过的镇民打招呼,眼前满是路人,独独少了那抹娇小的身影。
三天了莫非她真的已经放弃?!
不知怎地,想到邵玲珑有可能决定放弃,他的心情就变差,随即甩袖上楼。
戌时初“饕餮食馆”的门准时关上,里头的人正准备要填肚子时,外头突然传来急切的叩门声,阿虎赶紧去开门,看见是邵玲珑,连忙朝里头大喊:“老板,邵小姐终于来了!”嚷声直达二楼。
要是邵小姐再不来,老板的脸色大概会继续沉到年底,真是幸好哪!
待在楼上的博或,眉头轻蹙,唇边却露出一抹浅浅的笑痕.
他,仍是极品。
依然不喜欢笑,眉眼间的温柔却好似加深了。
三日不读书,面目可憎,她是三日不见傅彧,痛苦难耐。五天的行程,硬是缩成三天,日夜奔波赶回来,就为了见他一面,品尝他的手艺。
“食馆已经打烊了。”傅彧领她上二楼,等她坐定后,淡淡地说。
“我知道。”邵玲珑笑得很甜。
原本是想等到明日,但她迫不及待想让他知道这个惊喜,才会连家也不回就先赶过来。
“我在路上吃过了,不饿。”
“那你来做什么?不是已经放弃了吗?”
“放弃?”
“放弃‘饕餮’。”
“我哪有要放弃!是谁胡乱说的?”如今她最不可能放弃的就是有关傅彧的一切,她甚至还为他千里迢迢赶回来。
“可是这三天都不见你来,阿虎还责怪是我欺负了你。”他小心地让声音持平,尽量让他的口气不带任何关怀的意味,免得泄漏心事。
差点在待会儿关门后,他就要往邵府那儿去了。
“我去了趟松南城。”
“有什么事比得上‘饕餮’?”他的口吻添了几分不满。
“当然没有,不过这件事也很重要,我非亲自去办不可。”
“你一个人?”他眼露不悦。她究竟懂不懂她到底还是名姑娘啊!
“有上官大哥陪着我,他是‘卧龙书肆’的老板,人很好,这回能满载而归多亏他帮忙,要不然就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路上上官大哥对我也很照顾呢,真是幸亏有他!”她在言谈间对上官鸣玉是满满的感谢。
她笑呵呵地诉说这次的成果,傅彧却听了十分反感。
“这种事不需要钜细靡遗的告诉我吧。”低冷、无情的声音浇熄了她的热情。
她微低下头,一副小可怜的姿态问:“你在生气吗?”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傅彧看也不看她,迳自翻阅面前的账册,原本的好心情被她这些话给破坏了。
“要不然为什么突然冷了口气,我有说错什么吗?”
“没有。”他仍是一贯的冷静、冷漠、冷冽。“晚了,你还是赶紧回府休息,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招待。”若他没有一身好厨艺,想必根本不会吸引她的注意。
“外头有马车,兆哥待会儿会送我回去,别担心,我来是特地带礼物给你。”
“礼物?”
“璎珞姐跟我说后天是你的生日,我特地拜托上官大哥帮我找一本绝版的食谱,那是前朝王御厨所撰写的‘饕餮食传’,据说宫里有人不希望皇帝所吃的菜让民间学去,因此暗中将此书买回去焚烧,让书成了绝版。这次我透过上官大哥才知道松南城有人要出售这本书,特地跑一趟就是想看看是否为真品。”
这本“饕餮食传”花了她不少银两不过银子的事千万不能说,要不傅彧肯定不收。
“你瞧瞧,是不是真的。”
接过有些陈旧的书籍,傅彧小心翼翼翻阅,上头精致的图画以及文字的搭配,是他曾见过的佳肴,确实是皇帝才能享用的御食。
“如何?是不是真的?”她真怕这一趟会白跑。
合上食谱,傅彧心底所受的震撼绝对不是因为获得这本每位厨子都抢着要的绝版品,而是邵玲珑对他的付出。
纵使她是有目的而为,也做得超出太多、太多了。
“是真品。”
闻言,邵玲珑松了口气。“那就好。”也不枉她千里迢迢亲自走这一趟。“你喜欢吗?”
“非常喜欢,谢谢你。”
“喜欢就好,对了,你可别误会我是想藉此要胁你什么,只是站在同样对食着迷的立场,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这本食谱,不过记得别太招摇,虽然没有明令,可所有人都明白这本食谱是不能公诸于世的。”
“我明白,不过既然你不是有求而来,实在没必要如此费心。”
“也不算无求啦,倘若你能笑一笑,也就值得了。”古有周幽王为博佳人一笑而燃烽火,今有她为傅彧一笑赶千里。
若他一笑,肯定值得。
暗彧闻言,没有露出邵玲珑期待的笑容,反倒瞪她一眼。
好吧,就知道是不可能的,她是太妄想了。
“那偶尔能不能煮一两道菜让我尝尝?”她退而求其次。
他再赏她一记白眼。“这才是你真正目的吧?”
“哪有。”她有一丝丝的心虚。“我才不是这种人!才不是”她随即转移话题。“对了,你真的是御厨吗?”
停顿了一瞬,傅彧才回道:“曾经是。”
他曾意气风发过,让皇帝着迷他的手艺,让无双心系于自己,然而那一切不过是虚华不实的表象,他深信自己有实力,却赢得不甚光彩,因此他情愿全部舍弃从头再来,他希冀的是有人能真正迷恋他的巧手艺。
“那为何要离开皇宫?”
本噜
两种不同的声音却同样清晰。
“你肚子饿了?”
“好像。”
“不是说有吃?”
“呃”要是说没吃,必定让他赶回家,当然要说点小谎啰。
“想吃什么?”
暗彧望着桌上的“饕餮食传”之所以会取名“饕餮食馆”也是因为这本绝版的食谱。这本食谱他曾对无双提过,但他费尽心力也得不到,玲珑却为他送来了。
一本薄薄不过几十页的书,顿时变得很重。
都是这只笨羊害的。
听见这问题,邵玲珑眼睛变亮了,比桌上的烛火还要灿烂,小脸堆着满满的期盼,闪着浓浓的欣喜,眼神进射出的意思好像是在问:可以吗?可以吗?真的可以吗?真的真的可以吗?
“不想吃就算了”
就怕他真的反悔,她连忙道:“只要是你煮的,都好。”她对他的迷恋就是到这么深的地步。
“顺便请你府上的车夫一块进来用饭。”他可没忘记还有个车夫在外头等这名任性的姑娘。
“兆哥啊,他不需要啦,我帮他吃就好。”她的占有欲也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强。
“去!”
“喔,是。”
他下令了,她不敢不从。
“对了,我所写的合作建议,你究竟看了没啊?”无论如何,她还是想霸住整个“饕餮食馆”以及傅彧,她想让他永远属于自己,这样往后他只要负责喂饱她的肚子即可。
嗯,她确实挺自私的,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好歹她这仅是小小的私心罢了,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才是。
她的私心真的很小很小
暗彧回首,再一瞪。
这小笨羊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笨。
应该不会有人用“亮晶晶”来形容食物吧?
但邵玲珑就是觉得眼前这盘炒饭非常亮晶晶,好像有千百道光打在这盘子上,光是看就能满足她的眼睛。
尝了一口,她感动到欲哭无泪。
阔别三日,这滋味依然是无与伦比。
好嫉妒兆哥也能吃到这盘炒饭,他是男人,又帮她驾车,结果傅彧给他比较大盘,她心底很不平衡却敢怒不敢言。
这厢吃得满心欢快,那厢也因为她满足的神情而获得一股淡淡的慰藉。
虽然清楚自己的手艺有多好,她的表情还是让他开心。
“有这么好吃吗?”
“当然,你不觉得好吃是因为这是你煮的,如果今天我也会煮,就不必求人了。”
一句话说中傅彧的心。若今日玲珑懂厨艺,她势必不会前来食馆,更不会日夜缠着自己不放,思及此,便觉得她不懂得下厨也是好的。
至少他们才有交集
是了,他其实很想见她。
有时不经意往楼下看,便能瞧见她粉色的身影在食馆内,见她细细品尝每一道菜的认真神情,即可得知她对吃的热中可说是与他不相上下,之前许是误会她了。
他也曾有过如着魔一般的热诚,然而在皇宫待久了,热情也随之黯淡,但玲珑脸上因为食物而透出的细微表情竟深深牵动了他。
为食着魔,原来不只是自己。
她总让他意外连连。
“嗯,这饭真好吃,除了盐、糖、胡椒、辣椒、一丁点的醋、酒以外,还有小虾米、翠绿豆、红萝卜、鸡肉丁以及我最爱的香菇,真不错。”
听她吃饱后细数他刚才所加的每一道配菜、佐料,一样都不缺,她的声音软绵如糖,深深渗入他心坎里。
“真吃得出来?”配菜也就罢了,为何连他用的佐料也都吃得出来?
“当然,我的嘴很刁的,任何味道都尝得出来,当然了,也是有不成的时候。”这能力让她颇沾沾自喜。
“什么食物?”
“不是食物,是毒葯啦,我可没有神农尝百草的伟大牺牲奉献精神。”要是一个不小心,准会一命呜呼。暗彧笑了。
她发现了,惊喜万分。
原来傅彧笑起来真的特别好看,别有一番味道。
“你笑了真好看。”她喜欢他的笑容,十分舒服。
不曾有人赞许过他的笑容,傅彧羞红了颊,随即别过头。
眼尖的邵玲珑也注意到他红了脸,不过她可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就怕会被扫地出门,好不容易两人的关系有些进展,才不会傻傻地破坏了。
“吃饱了就赶紧回去。”
“你赶着回去休息是吗?”
“我明天早上很早就得起来准备,你说呢?”
“这样啊”真可惜,她还想与他多聊一会儿。“那那我明天还能过来找你吗?”
她的眼睛有必要闪着那种殷殷期盼的光芒吗?
“你哪一次过来有事先问过我?”
意思是她想过来随时都可以吗?就算不是,她也当作是了。
“那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
“邵小姐,若我”
“什么?”
“不,没事,快回去吧。”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傅彧有种怅然若失充塞胸臆。
他其实很想问:假若他不是“饕餮”的老板,也没有这一身好本事,她是否会注意他呢?
罢了,问这些做什么,以玲珑嗜吃的个性,假如他真没了这些,她必定看也不看他一眼。
轻轻的,他关上食馆的门,也顺便关上心底的门。
“他笑起来真好看。”
“真的?”听闻邵玲珑亲眼目睹弟弟的笑容,傅璎珞有些不敢置信,从姐弟重逢至今,她都没看见弟弟笑过。
邵玲珑猛点头,又猛吃小菜,脸上的表情堪称痴然如醉。
“我这做姐姐的已经很久没见他笑过了,你是怎么让他笑的?”她这个姐姐真失败。
“他问我什么味道都尝得出来吗?我就回答除了毒葯以外,因为我没有神农尝百草的伟大精神。”
“这很好笑吗?”怎么她一点都不想笑。
邵玲珑耸耸肩,也不认为好笑。“反正他有笑就是了。而且啊,他已经为我煮过十七碗粥、一碗红烧面,还炒了一盘饭给我吃了。”回想那些食物的香气、滋味,依然难以忘怀。
有必要特别强调“为我”这两个字吗?
这丫头的心思真是浅显明白。
“是是是,看来我弟弟对你已有不同的待遇,再加把劲吧。”这两人实在有趣。
“璎珞姐,你真的不考虑我大哥吗?”
“我说玲珑妹子,那你怎么不考虑我弟弟呢?既然你这么喜欢他的厨艺,何不将他纳为己有?”对其它人说这种话肯定奇怪,但对邵玲珑绝对受用。
“所以你没看我很努力将你与我大哥凑成双吗?”邵玲珑压根没想到自己与傅彧也有这可能性。“不过我也明白希望不大,毕竟我大哥已经决定要迎娶夏府小姐,日子都订下了。我见过夏小姐几次,她个性挺活泼,很难想象大哥会喜欢这类型的姑娘。”
“玲珑,你有没有可能喜欢我家傅彧?”
“我一直都很喜欢他啊。”她的目光总不由自主追随着他四处转。
“我不是说喜欢他的厨艺,是说你会不会喜欢他这个人,会不会想嫁给他?”
“不会。”
用得着如此斩钉截铁吗?“为什么?你是嫌弃他的背景还是长相?”若以外貌来论,玲珑娇俏如花,十分可爱,不是自家弟弟能配得上的,唉。
“璎珞姐,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何况我也不觉得傅彧长得难看,他笑起来就很有味道呢。”
“请别在这里谈论我好吗?”傅彧的出现打断傅璎珞的问题。
“傅彧,你今天烧的菜真好吃。”
“我哪一天烧的不好吃?”
“当然都好吃有没有空陪我们聊聊?”
“你说呢?”
斑朋满座一直是“饕餮食馆”的最大特色之一,身为老板怎可能偷闲,邵玲珑难掩失望,原本还想再跟傅彧聊聊他们的合作。
对于“饕餮”以及傅彧,她仍是誓在必得。
厨子靠的是双手、眼、鼻、舌,要料理出一道好菜,四者缺一不可,可“饕餮食馆”的生意如此兴隆,傅彧每天都忙碌不已,要是哪天他突然有个万一再也不能烧菜,她会心疼死的。
“那我等你忙完好了。”今天有璎珞姐作陪,就算要待到天黑肯定也没问题。
“我今天都不会有空,明天也不会有空,门口在那里,恕暗某不送了。”说完,傅彧转身离去。
这情况仿佛又回到初相遇的时候。
这几天她都很乖,安分守己来吃饭,完全不提“饕餮”的事情,为了就是想平息傅彧的不悦,刚才她不过在心底想了一下,莫非是被看穿了吗?
“璎珞姐,傅彧在生什么气?”邵玲珑一头雾水的问道.
暗璎珞轻叹“因为你说错话了。”
“有吗?我说错什么话?”
她问玲珑会不会喜欢傅彧,会不会想嫁给他,很不凑巧地,傅彧正好站在她身后“不会”两个字掷地有声,他肯定听得十分清楚。
这两个人啊真让她头疼。
趁着食馆开门前,傅彧抽了个空前来“竹林小陛”
一年前,易璇玑前来拜师学艺,然后凭借灵活的手腕打响“竹林小陛”的名声,不少客人都是冲着她而来,食物虽好却反倒是其次了。
虽然“竹林小陛”的经营理念与他相违背,但每个人的看法不同,即使身为易璇玑的师父,他也不会多加干涉。
正在洗菜的殷琥珀看见他,连忙起身打招呼。“傅老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璇玑呢?”
“老板在里头,请等等,我去请老板出来。”殷琥珀替他斟了杯热茶,然后去请易璇玑出来。
过了一会儿,易璇玑来至傅彧面前,浅浅扬笑。
“师父,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一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二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生意还不错,过得去,您不必挂心,倒是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别客气。”若非有傅彧无条件相助“竹林小陛”恐怕到现在都还没什么名气,对于当初他的帮忙,她十分感念。
“若我提到你的前夫你仍会介意吗?”
“当然不会,我与他已是朋友,大家都是生意人,没必要为了点小事破坏友谊,师父是要透过我帮什么?”
“我想请司徒公子帮我找一种香料秘方,名为‘八味香子’,是前朝王御厨所创,但他没有传人,这秘方也就下落不明,我想寻获这个秘方,多少钱都无妨。”司徒兰生是有名的商人,曾周游天下,见多识广,这件事请他来办,成功机会高一些。
“钱不是问题,只要是您开口,无论多困难我都会想办法帮您找到,只是为何突然想要?”
“八味香子”和“饕餮食传”是每位厨子想要的珍品,当初易璇玑拜师时,便曾经以代为调查“八味香子”的秘方来答谢傅彧,哪知他却婉拒了,怎么现在又突然想要?
“实不相瞒,最近我得到了‘饕餮食传’,里头的菜色都需要‘八味香子’当佐料,所以我才想找这个秘方。”因为玲珑想吃,他才会为她费心。
“恭喜您获得‘饕餮食传’,既是如此,我定会努力帮您寻找。”
“有劳了。”若非自己办不到,他也不会麻烦人。
“您客气了。对了,最近我做了几款茶点,不知您是否能给点意见?”
暗彧轻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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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竹林小陛”耽搁了点时间,既然过了晌午,傅彧干脆逗留至申时过后才回到食馆,只见门口除了一贯排有几名客人之外,还有她。
邵玲珑低着头,他经过她面前特意放慢脚步,不见她抬头,然后他又走回她面前站定。昨日才听她说出了颇伤人的两个字,到现在他的心情都难以平复。
他俩的家世确实不相称,他没想过要娶她,却已对她动了心,然而在听见她拒绝的如此彻底后,难免会受到影响。
即使表面说得再漂亮,她的所作所为是为了“饕餮”而来,他竟还信了她的片面之词,真是蠢。
昨夜才下定决心不再理会,结果一见了她又
“地上有黄金吗?”
“傅彧!”邵玲珑立即抬起头“你回来啦!”
璎珞姐不肯告诉她自己说错什么话,她想了整晚也想不出来,便决定亲自来问他,中午没看见他,也不敢进去,便同上回一样站在外头等候;
见她红扑扑的脸颊,因为冷风吹拂,更显得绯红,傅彧解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嘴上还是饶不过她。“别以为我会内疚。”
“我也没要你内疚啊。”他的衣服包裹着自己,备感温暖。“谢谢。”她抓着两边的衣袖,紧紧包住自己。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想当活招牌吗?”
“不是啦,璎珞姐说你生气了,但她不肯说明原因,我想来问你,又怕不小心惹怒你,才站在外头。”还是有一丝丝希望获得他的同情。“你是在气什么?”
不算理由的理由,他说不出口。
“进来吧。”带着她上到二楼,外头风大,傅彧把窗全关上了。“以后别在外头等,否则旁人又会以为我欺负你。”
“那以后如果你生我的气,大可直接说出来,别闷在心里,我又不是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猜来猜去很辛苦耶。”她多么希望傅彧对自己有话直说,就如同对待璎珞姐那样,她实在想知道傅彧究竟在想些什么。
“觉得辛苦,大可别来了。”
“有点难,因为我现在习惯天天见你一面,不见你,还挺怪的。”没想太多,邵玲珑直接陈述心意,一点也不扭捏。
本想说是不是自己太常出现在傅彧面前才惹得他不快,可每每快到午时,她就迫不及待赶过来,不只是为了吃,毕竟病愈后这段时问他也不过煮了两次给她吃而已,她过来的原因不再只是因为他的手艺,而是单纯想见他一面。
说者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反倒是闻者心绪无端被挑起来,卜通卜通跳得比平常快,神情却不泄漏半分。
“你不是对我姐姐说不会喜欢我。”
“我哪有”忽地回想昨日在食馆内与傅璎珞的闲聊,邵玲珑连忙解释道:“你误会了,是璎珞姐问我会不会想嫁你,你又不喜欢我,我当然不会嫁你啊,我可不想嫁给不爱我的丈夫,两人相看两相厌,很无趣的。”
“我并没有说不喜欢你。”他不希望让她误会。
“真的?”听见他这句话,邵玲珑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迸开似的,满满的欢快。
“我有必要骗你吗?”
“是没这必要。”
“吃过没?”
“吃了。”听见傅彧不讨厌她,邵玲珑心情顿时好得不得了,就算要她继续在冷风中呆站几个时辰也没关系。
“今天应该是香菇笋丁焖饭,我想吃,你呢?”记得她爱吃香菇,他便常在菜肴里添加香菇。
当然想啊,香菇可是她的最爱呢,邵玲珑喜孜孜地等候。
一碗香喷喷的香菇笋丁焖饭,再淋上香味浓郁的肉汁,还有两盘青菜,顿时她的心好像盛开了无数的小花朵。
“你真好,有这么好的天赋,不像我,一无所长。”她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眼光好,当初将自己所有的嫁妆全给大哥去扩大“天瑞玉器”的生意,这几年不但嫁妆已回到手中,还多增加利息几百两,她后来又把利息再给了大哥,现在有多少也懒得去算。
“我并没有什么天赋,只是因为喜欢才下苦心学习。做任何事没有一蹴可几的神迹,只脑瓶不断努力、尝试,以及不放弃,最后才能成功。制作一道菜的手续,无论简单或繁复,都需要用心,若无心,食材再高档,也无法做出极致的美味,我如今的成就是我辛苦换来的,我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有自信,也相信无人可及”傅彧瞥见她一副失神的样子,便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听得入迷的表情啊。一扯上食物,你脸上顿时像发了光。我喜欢吃,却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你比我厉害多了。”总觉得傅彧愈来愈好看了,无论是听他说什么话,即使听不懂,她也会专注凝睇,深怕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不敌她盈满欣赏的目光的逼视,他悄悄别开眼。“只要你肯下工夫,也会有这番成就。”
“算了,我很清楚自己是块什么料,有些事是勉强下来的。”她很有自知之明。“对了,既然你当御厨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皇宫?”
“那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继续待下去只是让自己的生命跟着沉沦罢了。”所以他才会离开。
“沉沦?怎么说得这么严重?御厨的身分何其尊贵,是每位厨子梦寐以求的职位,还会有你得不到的吗?”
“当然有,至少在那里听不见真话,面对皇帝又得战战兢兢,身边没有朋友,只有一些成天想算计你、想取而代之的人,久了,谁都会心寒吧。而且御厨这头衔,我得的并不光彩。”
“怎么说?”
“是有人赏识我,才让年纪轻轻的我破例担任御厨,纵然我有实力,但旁人只会认为我是靠关系。”在得知真相后,更加深他离开皇宫的决心。
“那又如何?你怎么这么傻,既然有人赏识你,就表示他欣赏你的实力,若你没有实力,难道皇帝会吃不出来?就算你真是靠关系成为御厨,只要你好好表现,难道还怕输给其它人?你不是对自己很有自信的吗?”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赏识他的人是皇子,有时御厨会比宰相更能了解皇帝,有关那些宫内的争斗,他压根不想介入。
“也许吧,不过你离开了也好。”她是听表哥提过,宫里的事情绝非他们这些寻常百姓所能想象得到。
“是对你比较好吧?”他怎会不清楚她那点私心。
“呵呵”邵玲珑尴尬的笑笑。“别这么说,宫里的事情确实棘手,离开对你比较好。”
“哪里好?结果还不是被你缠上了。”
“怎么这么说,我对你是真的很有心,天可明鉴”
“少说那些会让人误会的话。”说话也不说个完整,老是留给众人无限的想象。
“误会什么?”
“没什么。对了,这东西你拿回去吧。”傅彧将她之前硬塞给自己的册子还给她。
“你看过之后还不满意吗?”
“要占三分之二的资金,至少也要五千两,你哪来这么多钱?”
“有啊,我的嫁妆。”她没仔细算过,不过少说也有六千多两。
“分多少利润完全看我的意思,这么信任我?”
“我信任你的手艺,自然也相信你这个人。如何,有没有很心动?”她献宝似地问。
“没有。”他的回答从没变过。“拿回去吧,‘饕餮’绝不可能卖,不过往后你来这里,只要我有空,可以为你下厨。”
算他输给她磨人的耐性了,若不让她得逞,只怕得继续让她缠一辈子。
是不介意她缠,却不爱她是为了他的厨艺。
“真的?!可是这样好像是我占了你的便宜。”虽然还是很想把傅彧以及“饕餮食馆”全部霸占住,不过傅彧都肯退让了,她也不会太得寸进尺。
“做与不做全看我自己,是我心甘情愿就不算是你占便宜,有时候事情不是这样看的,只要我做得高兴,你尽管接受便是,无须想太多。”为她,他是毫不勉强。
“反正你愿意为我下厨,我便开心了。”
她的欣喜亦沾染了他。
“对了,傅彧,我先跟你说一声,以后我不能天天过来了。”真哀怨,难得他们终于有一丝进展。
“为什么?”他有些错愕。
“因为我大哥成亲了,爹娘叫我待在家里多陪陪嫂子,要我别再成天往外跑。”
“待在家里也好,一个姑娘家还是别成天往外跑。”傅彧口气尽量不泄漏心里的失望。
“我哪有乱跑?再跑还不是都跑来这儿,所有人都知道啊。不过以后这种机会不常有了,不只多个嫂子的关系,而是大哥都成亲了,爹娘接下来肯定会打我的主意,唉,真不想成亲,一个人挺自由的,就像璎珞姐这样,靠自己也能过活,不是挺好的?”她最羡慕傅璎珞无人可管的惬意生活。
她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吗?
“我姐不比寻常的女人,你以为自己也有这种能力?”他很难想象若他真有姐夫,对方会是什么样子。
“是没有。”邵玲珑浅浅叹口气。“这时候就后悔没学个一技之长,不过也没关系,至少我能帮大哥的忙。”
“姑娘家早晚都得嫁人,你迟早也会遇上你的心上人。”傅彧的语气暗藏探问意图。
“我想很难吧,要成为我的夫婿,最好要烧得一手好菜,要不至少得和我一样沉迷食的乐趣,否则我们肯定相看两厌”说这话的同时,她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慢慢来,感情的事得随缘,上苍总会有安排的。”他已懂得随遇而安的道理。
“傅彧,那你呢?可有喜欢的姑娘?”
“何必谈到我身上。”他不习惯对他人说自己的事情,在皇宫里的日子过得怎么样,甚至连他姐姐也不知情。
“我想知道啊,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至少我都坦白了,你也别藏私,说嘛!说嘛!”邵玲珑平常才不管谁有没有喜欢的人,独独对博或,非弄明白不可,毕竟她都诚实说了不是吗?她想傅彧或许是因为没有喜欢的人才不想回答。
璎珞姐也说了,男人与女人不同,女人会羞于回答,男人却会将这种事当作炫耀,虽然她不相信傅彧也是这种人,不过说不定他也很在意。
“曾经有过。”那抹倩影曾经在他的心中驻足过,很早已消失了。
曾经有过?邵玲珑怔住了。
暗彧也有喜欢的人?
“好了,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你也回去吧。”他不想再谈。
“那这衣服”
“披着吧,外头很冷,下次再还我。”如此一来,他们必定有下次再见的机会,两人若无缘分,至少能相见也好。
“明天我再来。”邵玲珑不希望他继续气她,希望他能对她另眼相待,而非将她当作是寻常的客人。
“明日我不会来这里。”
“你要去哪?我能不能跟?”
“你不会喜欢去的。”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要去了才知道喜不喜欢啊,你不希望我跟吗?”
有时,邵玲珑像个单纯的小姑娘,不懂得说话,更不会看人脸色,有时又很精,比如现在下,若她问“我不能跟吗”他铁定回答不能;这会儿决定权仍在他手上,她却换了个方式“你不希望我跟吗”是完全以他的希望来决定,有点取巧。
若不喜欢他,便能拒绝,若不喜欢的话
“你想跟便跟。”傅彧也巧妙地让她自行决定。
至少没有断然拒绝她当然要跟。